《千重别[第三部]》无望的爱恋

3、恍若隔世

　　展昭洗了澡，换了衣服，跟李元昊来到车上，准备一起去吃晚饭。
　　“昭，你给你干爹和公孙先生打过电话了？”
　　展昭点点头，
　　“嗯，我明天会回家的，后天去…办点儿事，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这么着急？在国内多留几天吧！”
　　李元昊看着瘦得不成样子的展昭，很是担心，他边开车边小心的问道，
　　“昭，你这一年来都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不然，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就剩下那双眼睛越来越大了！我看你明天怎么向公孙先生解释？！”
　　展昭把看向窗外的眼光收回来，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S市这一年来变化好大啊！有很多新的建筑，真漂亮，我都有点儿认不出来了，呵呵，看来我又得花点儿时间认路了。”
　　金融危机过后的一年，一切都在慢慢地走回正轨，人们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歌舞升平的日子里。
　　“昭，你…你还在想着…他吗？”李元昊问地艰难。
　　展昭不说话，头却又转向了窗外。
　　“昭，如果白玉堂没有死，你会怎么样？”
　　展昭转过来，吃惊地看着他，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白玉堂教会我了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相信假设。元昊，有烟吗？”李元昊拿出一盒烟，递给他，展昭点上，打开窗，向外吐出了一口烟，看着它们飘散在冷冷的空气中，
　　“他以前总说，‘猫儿，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展昭说不下去了，狠狠地吸着手里的烟。窗子关上了，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呵呵，这个骗子，他骗了我，还不许我选择生死，真是个混蛋！”
　　展昭狠狠地骂着，手却不自觉地按向了胃部。他一直记得在越南时的那个善良的华裔老医师以及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你的胃现在尊贵的要命，不能吃生冷坚硬的东西，对酒和咖啡也不能再碰了，情绪也不能有太大波动，否则就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现在，回到了这里，这个时时刻刻都有那个人影子的地方，他怎么能做到心如止水？！
　　李元昊将车停到了以前两人都喜欢的一家饭店前，马上有机灵的小门童上来把车门打开，代泊员接过了李元昊手里的钥匙，将车开走了。直接进了大厅，却发现里面人头攒动，两个领位小姐笑意盈盈地走过来，看到李元昊甜甜地笑着说，
　　“李少爷，您两位是参加……？”
　　李元昊皱着眉，不耐烦地问道，
　　“这里今天有party？”
　　还没等到回答，就见身旁的展昭石化般地愣在了那里，顺着他的目光，李元昊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恩爱依旧的江宁现任总裁白浩夫妇站在通向宴会厅的楼梯口，与一对看似身份高贵的夫妇聊着什么，旁边是英俊依然的爱子白玉堂以及又漂亮了不少的丁氏三小姐丁月华。李元昊看着这一幕，转头看到身边的展昭脸色一片惨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个穿着白色西服的高大身影。
　　感到了这种炙热的眼神，白玉堂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们，猛地看到展昭，先是惊喜，随即却皱起了眉头，然后又转回了身继续谈话。这一系列的表情都没有逃开展昭的眼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晃了晃，不愿当着众人失态，他转过身急切地说道，
　　“元昊，我们换一家吧！”
　　此刻，他的胃里不断地抽搐着疼，他希望马上可以逃开这里，找个地方可以让身体蜷起来，缓解一下这恼人的疼痛。李元昊读懂了他的心思，拖住他的胳膊转身就想离开。
　　“元昊，你也来这里吃饭？好久没有看到你了！”白浩亮如洪钟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大厅，钻进了李元昊二人的耳朵里。没有办法，李元昊只得转回来硬着头皮走过去。
　　“世伯，伯母！”白玉堂和丁月华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李元昊暗中松了口气，
　　“今天这里真热闹，刚才还在问不知道是哪家的party？原来是……”
　　“今天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所以请亲戚朋友们热闹一下，”他说着话，眼角瞟了一眼展昭，又笑着说，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公布。对了，玉堂和月华，兆兰他们兄妹都在，你们年轻人都很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来吃个便饭吧、再说，自从你接手整个HF之后，世伯还没时间跟你聊聊呢！不知道你祖父的病好些了没有？”
　　李元昊知道展昭的尴尬，心里不断地想着理由好赶紧闪人，
　　“好多了，多谢世伯关心。今天是您的家宴，我和我朋友不方便……”
　　“那位是？看起来很眼熟啊！你的朋友？”白浩打断了他的拒绝。
　　展昭知道这顿难堪的饭局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了，索性大方地走过去，伸出了手，
　　“白先生，夫人，好久不见了！我是展昭，我们以前见过！”
　　以前见过，何止是见过？在瑞士那天，那些冷酷的话语，那张盖着白布单的脸，让他的心当时就被凌迟的鲜血淋漓，如今，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啊，我想起来了，小展啊！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展记者当时可是财经界的红人，你当时对金融危机的准确预测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大开眼界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
　　展昭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回声到，
　　“白先生您过奖了，展昭不敢当！”
　　白夫人也礼貌地伸出了手，和展昭握住，
　　“我记得展先生前年可是财经界的首席记者，好像和玉堂也很熟，是吧？”
　　展昭温和地笑着说，
　　“是的，我刚回国的时候，第一个财经人物专访就是令公子，所以还算认识。”
　　还算认识，展昭在心里冷笑着。
　　“那正好，一会儿你伯母有喜事儿宣布，你们一起来吧，沾沾喜气。”白浩说完，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和夫人上了宴会厅的楼。
　　“昭，怎么样，你想进去吗？”李元昊侧目看着展昭，耳语着问道。
　　“恭敬不如从命！走吧！”
　　展昭一脸平静地跟着走了进去。

　　豪华气派的宴会厅里摆了十来桌酒席，坐在靠前面几桌的，尽是商业界老一辈的成功人士，以及目前在军界，政界活跃的精英们。陷空集团的四位董事以及卢夫人闵秀秀也应邀而来，远远地见到展昭随着白浩进来都有些惊讶不已。闵秀秀刚想站起来过去打招呼，就被旁边的丈夫卢方拽住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卢方又转回身和其他人继续谈话，只有闵秀秀半天低头不语，再抬起头时，眼睛却红了。蒋平也看到了刚刚进门来的展昭。只见原本健康有活力的展昭现在瘦的吓人，蒋平一时间竟有些心酸的感觉，他知道在弟兄几人里，唯有他真正懂得，理解展昭与白玉堂两人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也更清楚，两人面对的阻力……。蒋平摇了摇头，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下，觉得今天的茶格外的苦，格外的涩。
　　坐在主桌上的白玉堂正在和身边的丁氏兄弟谈笑风生，丁月华则一脸爱恋地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小五哥。白浩满意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携着夫人走过去，展昭和李元昊则坐在了离得最远的一桌上。还没坐稳，李元昊就被合作公司的老板看到，立刻被叫走攀谈了起来。展昭给了无奈的他一个理解的微笑，自己坐在桌旁冷眼看着这一屋子的热闹。
　　“叮，叮”主持人敲响了手里的小钟，立刻，乱哄哄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个仪表不凡地年轻人走上台，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将一个大盒子放在了眼前的台子上。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各位在百忙中出席今天的晚宴。我们今天的主角是江宁集团总裁白浩，江宁夫妇，因为今天是他们结婚20周年的纪念日。我知道，大家都渴望听到白先生的讲话，但是，这之前，我有一些东西要向大家展示一下，也有几封信要给大家读一下，所以，请大家稍安勿燥。”
　　李元昊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展昭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解释说，
　　“这个男的，叫赵宇，是今年财务部的新宠儿，应该在明年可以接替庞统的位子，是从赵家出来的，得到了白氏财团的大力支持，想在未来五年内重点培养，是赵帧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哦？”展昭扬了扬眉，问道，“他不是从赵恒那边来的？”
　　李元昊玩味地摇摇头，
　　“No，他是赵爵的孙子，是赵帧的表哥。你听，现在白浩可是商，政两边的红人。他的结婚纪念日，总统，国会，到地方政府全都来了贺信，果然不一般。听说，最近江宁集团和赵爵名下的冲霄集团会有几笔大买卖合作，啧啧，真是锐不可当啊！”
　　台上的说话人已经将话筒交给了上了台的白浩。展昭看着他，一身黑色西服，虽然五十多岁了，但看起来还是相当的精神，因为保养得当，他的身材很好，再加上个子很高，所以给人感觉十分健壮。展昭很奇怪，白玉堂虽然不是白浩的亲生儿子，但是他们却在很多地方很相像，可能五十岁时候的白玉堂也会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吧？！想到了白玉堂，展昭的眼睛又不自觉的盯住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玉堂，玉堂，展昭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深深刻在他心里的名字。
　　仿佛得到了回应一般，那个白色的身影也突然转过身看向他。没变，一切都没有变，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此刻满是爱恋地看着他，一眨不眨，脸上的冷若冰霜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柔情。一分钟，两分钟，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仿佛如在无人之地。
　　你好吗？那双眼睛温柔地问着。
　　好？我怎么能不好！看着你还能出现在我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展昭的心回答着。
　　两个人的眼神无声的交流着，传达着思念，爱恋。
　　旁边的李元昊也注意到了白玉堂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的展昭，他不禁有些丧气。无论受多大的苦，经历多少磨难，展昭只要一遇到白玉堂，就彻底‘不可救药’了。刚想提醒他一下，台上的声音就让互望着的两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说话人身上。
　　“首先，感谢各位百忙中能来参加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邀请来的都是一些近亲挚友，所以大家今天不必拘束，不醉无归！来，我们举杯共饮！”大家纷纷站立举杯，“纪念日快乐”的声音不绝于耳。同样站在台上的江宁满脸的幸福，白玉堂和江毓怡也走上台来，贴心地送上礼物，并分别吻了妈妈。江宁心里很高兴，脸上却保持着优雅大方的笑容，看着女儿走到了台下，她却抓住了儿子的手，示意他不要动。白玉堂不明所以，却也配合地站在了台上。然后，有服务员把丁月华也叫到台上来，江宁一手拉着一个幸福地笑着，白浩继续说到，“另外，今天我们也荣幸地请到了丁将军一家。各位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我们和丁家是至交，犬子玉堂和丁三小姐月华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当然，我们老一辈的都希望他们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所以，今天呢，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要向大家宣布玉堂和月华订婚的消息。当然，订婚宴的具体日期我们会另行通知，届时也希望大家能出席。”
　　“哇”人群中发出了惊呼声，但更多的是赞美声，什么“天作之合”，什么“郎才女貌”。
　　展昭看着这温馨的场面，一仰头，把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立刻，引来了胃里的一阵灼热感。他不理，又挥手请服务员倒了一杯，再次喝干。李元昊知道展昭从前没事儿就爱和白玉堂喝两杯，而且刚刚那个消息……,他心情必定不好，所以也没加阻拦，只是心疼他只喝酒，不吃东西。怕他喝多了伤胃，赶紧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眼前的碟子里，并在耳边轻声劝道，
　　“昭，吃点儿菜，别把胃伤了！”
　　展昭回报给他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嫩嫩香甜的牛肉放在嘴里却如同嚼蜡，展昭知道一会儿回家，胃又要辛苦了，索性停下了筷子。李元昊见他不吃了，担心更甚，
　　“昭，怎么了？再吃点儿，你根本没怎么吃东西。你不舒服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脸色很差！”
　　展昭摇了摇头，歉意地说，
　　“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说完，就离席直奔了宴会厅门口。
　　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白玉堂初听白浩公布这个消息，本来笑容满面的脸陡然僵住了，他极为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却觉得自己的手被江宁握得很紧。他低声问道，
　　“妈咪，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要订婚的事情！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丁小三儿，这事儿你也知道？”白玉堂的眼睛里充满了戾气，吓得丁月华在台上一个劲儿的摇头，很快，眼睛里就有了泪水，
　　“小五哥，我也不知道啊，你别急，我没有骗你。他们也没告诉我！”
　　“玉堂，你别发疯，台底下一堆人看着呢！你就不能给我们点儿面子！还有，月华的父母哥哥们也坐在下面，你这样以后要她怎么做人？！”江宁在白玉堂的耳边低声喝斥，脸上却是不变的高贵笑容。
　　白玉堂的眼睛向台下去找自己爱恋的那个身影，却刚好看到那个瘦瘦的人影踉跄着向宴会厅门外走去。他更急了，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妈咪，你放手！”
　　“玉堂，你要听话！”
　　白玉堂使劲甩了甩，挣脱开了，他侧过身突然搂住丁月华，低沉命令道，
　　“你跟我来！”
　　说着，不顾还站在台上的母亲，搂着丁月华就往台下走。不明所以的台下众人，以为这是年轻人示爱的一种表现，纷纷鼓掌致意。白玉堂一个冷笑，让所有的声音都留在了身后。出了宴会厅，白玉堂把丁月华拽进了一间休息室，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怒意，却严肃地说道，
　　“月华，我不管这件事到底是谁安排的，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忘记它。你，和我，我们永远只能做兄妹，做朋友，你明白吗？”
　　丁月华在白玉堂强大的压力下，委屈地点点头，又有些不甘心，哽咽地问道，
　　“小五哥，我真的比不上苏虹吗？”
　　白玉堂恼怒地挥挥手，
　　“不是，你比她强何止百倍！所以，”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怪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蹲下来，面对着丁月华，突然放缓了语气，
　　“月华，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你，疼你！你不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有多痛苦！”
　　“但是，小五哥，你也知道，我……我……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我知道你爱苏虹，所以，我从来也没想过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苏虹，她死了，你就不能忘记她吗？不能从新开始吗？”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丁月华美丽的眼睛里留下。
　　“月华，我知道。但是，真正的爱情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发自内心的刻骨铭心。坦白的告诉你，我不爱苏虹，我爱的人，另有其人！”说到这儿，白玉堂的内心又焦躁了起来，他去哪儿了？难道他又离开了？又找不到他了，我该怎么办？
　　“你爱的人，是谁？我认识吗？”丁月华疑惑地看着白玉堂，眼里却带着渴望。
　　白玉堂再也不想否认自己的感情，不想那个人委屈，他点点头，
　　“认识，是展昭！”
　　“啊？！”丁月华的惊呼声和她脸上的惊讶，一点儿也没有出乎白玉堂的预料，但是他没有时间解释，他要马上离开，他要去找他的猫儿！
　　“对不起，月华！我有时间再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事儿，现在，我要去找他，我不能再失去他。”说完，转身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