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非典型英雄生活》枺杳

1、第1章

　　蓝色。
　　快把一切都淹没的蓝色。

　　蓝色漫过从脚踝漫到胸口，渐渐涨到口鼻，就像涨潮的海水淹没了呆站在沙滩上的傻瓜，威尔在窒息感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灰蒙蒙的天空只有远处透出一丝丝薄光，这又是一个短暂的夜晚，距离他入睡到被惊醒才过了三个多小时，从小到大一次次重复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至今都没搞清楚。

　　威尔将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后下了楼。在凌晨5点半的波士顿，尽管天空已经蒙上一层灰蓝的光亮却仍旧显得冷清过头，尤其是濒临深秋，街边的树木都露出光秃秃的树杈，就连查尔斯河上的野鸭也渐渐看不见影了。
　　他站在河边深深吸了口气，陌生的城市带给他的永远都像是这个凌晨的冰冷空气，威尔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异常才愿意停止下来。

　　然而这点清净也没能持续多长时间，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河岸显得格外明显。
　　晨跑的女孩经过他时慢下步子，她几乎要停在威尔的身边，他侧过头，女孩冲他笑了一下，“嗨，一起跑吗？”
　　她看起来像是附近大学的，金发蓝眼，皮肤白中带着浅浅的蜜色，两颊上能看见明显的雀斑，看起来很有活力，跟年龄相近却多少有些阴郁气质的威尔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威尔对自己的招眼感到厌烦，他拉上卫衣的帽子无声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沿着女孩来时的路往回走。

　　威尔无法否认自己的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

　　他给自己找了份工作，在咖啡厅。这些年他经历过不少世界，而这些世界并不都给他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身份，很遗憾这个世界的威拉德·麦克尼尔穷得只剩下一间过世父母留下来的旧公寓，因为位处波士顿，又临近学区，它还值那么些钱，但他也暂时没有把它卖掉的打算。
　　学区附近的咖啡厅生意不错，年轻人的包容性总比在社会里滚过几圈的大人们要强一些，所以哪怕他冰冷、孤僻、寡言，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别人时总像是什么藏在夜色下的什么带点攻击性的动物，他也还是在这间咖啡厅干得不错——毕竟他有着张这些尖锐气质也无法淹没的漂亮脸蛋。

　　在好不容易睡了两天好觉之后，他在咖啡厅吃着自己的午餐的时候被来自FBI的BAU部门找上了门。
　　又是什么见鬼的事件，每换上那么一个或是几个世界的时候总会出现点这样那样的问题，他该习惯的——尽管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习惯不了这个。

　　威尔被“请”到了波士顿本地的警局里，每个地方的审讯室都多少有点差别，但大体结构总归是一样的。
　　他坐在白色桌子的里侧，因为眼下他只能称得上嫌疑犯，探员们并没有给他戴上手铐，甚至放任他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这两天波士顿降温了，他猜再过不久大概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而本地的警官不仅没给这个房间开上暖气，甚至还把温度调低了，他只穿了件短袖T恤跟一件算不上厚的夹克，即便是他有超乎常人的体质也没能点亮什么绝对抗冻的Buff，只能在这样的低温下缩起肩膀。
　　他猜这又是什么让人神经紧绷的小把戏。

　　威尔经历过不少，黑脸白脸，动之以情又或是威逼利诱，有些警员甚至比街边的流氓还疯狂。

　　大概有半个小时，一个黑人探员——他记得这个探员的名字，德瑞克·摩根——跟一个他没见过的黑发女探员带着文件夹走进了房间。
　　摩根探员看起来像压抑着愤怒，将几张照片逐一摆在威尔面前。
　　“我想你应该认识她们。”对方说。

　　威尔确实拥有一些突然塞进他脑海的记忆，但它们并不完全像他亲身经历的过往那样轻而易举地浮现出来，那些被硬塞进来的东西就像一部电影或是一本故事书一样需要他重新翻看过一遍才会变得更加清晰，尽管那样有些细节也仍需他回头去查看才能记起。
　　这让他有些谨慎地仔细地打量桌面上的照片。

　　最左边的那张照片是昨晚曾在咖啡厅买过咖啡的女孩，当时为她点单的是他的同事，他在旁边听见了她们聊天，女孩目前正在积极准备考哈佛的研究生，所以打算在回公寓之前买杯咖啡好让这个注定熬夜的夜晚不那么难熬。
　　往右那张是那天凌晨五点多在查尔斯河岸跑步的女孩，他记得对方那个曾经被他拒绝的示好，也记得那天下午有波士顿本地的警员找到他的公寓为他们那天的相遇录过口供。
　　而第三张照片上的女孩他只有一点模糊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的印象，更别说最右边那张，他特意近一年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下，却没能在记忆里找到丝毫信息。

　　威尔抬眼望向对面的探员：“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见过这三个女孩，但抱歉，我不认识她们。”

　　“劳拉·凯特，波士顿大学大四生，昨天晚上9点半曾在你就职的咖啡厅买过一杯咖啡，今天上午她的邻居发现她在自己的公寓被人枪杀，死亡时间是昨晚10点半到11点半之间。”
　　“莉莉·阿什曼，同样就读于波士顿大学，被枪杀于查尔斯河旁边的树林里，我们翻查过河岸的监控，她曾经在河岸边上跟你说过话，她被枪杀的时间就在你们交谈的几分钟后。”
　　“杰西卡·欧文斯，就职于唐纳德面包店，两周前在晚上的八点被枪杀于店门前，我们在商业街附近的监控里查出你曾在当天傍晚出现在同一条街道，无目的性地在附近徘徊了近一个小时后才离开。”
　　“而第一位受害者，詹妮弗·伍德，她的男朋友曾经出于嫉妒陷害过你导致你被学校退学。”

　　哇喔，多么，见鬼的巧合。

　　威尔现在一丁点都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接受盘问，上帝知道为什么他会刚好出现在犯罪现场附近还没有不在场证明。
　　他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发散性地问：“Emm，伍德，我是说，詹妮弗·伍德，她的男朋友是卡伦·道格斯？”

　　摩根探员直视着他，“是的。”
　　威尔觉得他该说点什么，“我想我能猜到他当时陷害我的原因了，但……但你不觉得，就算要报复，我也应该报复卡伦·道格斯？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伍德做了什么，会让他嫉妒到陷害我。”
　　会让FBI怀疑他迁怒杀死对方女友的嫉妒，除了感情还会是什么？他荒谬得快笑出声了，“我甚至不知道詹妮弗·伍德是谁。”

　　摩根探员没有说话，他比刚进来的时候沉静了许多，但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里却好像仍旧烧着两团火，就仿佛是在为这些年轻的逝去的生命争辩着，争辩着她们的人生不该终结于此。
　　威尔那股荒诞的笑意哽在了身体里，胃像压了块石头，他遭遇过大大小小的麻烦，同样也见证过死亡，但他却很少直面这样跟他决然不同的，热烈的灵魂，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吸血鬼暴露在阳光下，那层苍白得见不得光的皮肤几乎要被灼伤。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不安，一旁的女性探员将问话接了过去，“那么我们聊一聊两周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街上，看上去你并不是想买什么东西，但在监控里我们看到你曾经三次路过唐纳德面包店门前。”
　　那是因为两周前他又一次被拽到了另一个世界，是的，他又穿越了。他像是只无力反抗的幼猫一样被揪着脖子塞进了这个世界，取代了某个人的身份——又或者是当他被塞进来时，这个世界凭空给他创立了一个身份档案，就为了方便他在之后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能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生活下去，而不是因为黑户被抓进警局。

　　他不得不在一开始就强迫自己适应让人恐惧孤独的陌生环境。
　　他甚至还记得七岁的自己是怎么惶惶不安地熟悉了穿越的第一个世界后又被无情地拉入了第二个世界，他只得再一次像一只炸毛的流浪猫一样开始摸索另一个全新的地方，之后的一切就像是死循环。
　　而这回他只是再一次地为这无止境的身份的转变感到茫然，他确实是无目的地在自己降落的街道乱逛，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循着记忆走回如今的公寓。

　　威尔确定自己是无辜的，但他无法解释这个。

　　“我只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话语里的无力：“我只是心情有点糟糕……”
　　对面的两位探员只是看着他，威尔感觉到无边的疲惫又一度地汹涌了起来，他放弃地将不知道要比划什么的手放回了桌上，声音轻得有些模糊，“有时候我确实不知道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黑发的女探员看着他沉默了一会，但随后又问了很多问题，威尔有些提不起精神，他觉得自己的眼皮甚至已经耷拉了下来，尽管他尝试着打起精神，但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后脑勺戳了个洞，让他的力气又或是别的什么，都沿着那个洞流了出去。
　　最后他也只能对两位探员说：“我很抱歉。”

　　他们离开后不久进来了另外的一名警员，将他带到了独立的拘留室。
　　威尔一屁股坐在简陋的小床上将脑袋靠上墙壁，如果最后FBI没有找到真正的犯人，他或许要尝试在监狱里度过一个世界了。

　　而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并不多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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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新文，有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