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审神者的御主不是好指挥官》夙临渊

15、第 15 章

　　雾气已经浓得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远处阵地上隆隆的炮响隐隐约约地传来，在寂静的林间回荡着。硝烟的刺鼻气味混杂在湿漉漉的雾气中，粘腻地钻进肺里。
　　“审神者大人……等等我啊……”狐狸式神吃力地迈动小短腿，试图跟上席琳和打刀青年的脚步。它脖颈上系着的铃铛随着它的跳跃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山姥切沉默地跟在席琳身后，他披着的斗篷下摆已经沾满了大片的泥巴。
　　席琳老大不擅长应付山姥切这种类型的性格，却也觉得一言不发尴尬而有失礼仪，只好拼命制造话题：“那个……十分感谢你之前的关心……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在逞强，如果遇到应付不了的局面，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拖大家后腿的。”
　　“……没什么。我只是区区仿造品，并没有对你的决定表示不满。”金发的付丧神伸手拉扯斗篷的兜帽，声音闷闷的，“只是……不想看你露出难受的表情。”
　　“嗯？什么？”山姥切的声音压得很低，席琳没有听清楚他的后一句话，抱歉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到……”
　　“没什么。”山姥切避开她的视线，继续低头赶路。
　　席琳内心忐忑地跟上，提心吊胆地回想自己刚才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导致付丧神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打击甚至连话都不想跟自己说了……

　　到底为什么会说出和自己个性不怎么符合的关心的话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不想看到她眉头蹙起的样子，不想她勉强自己又什么也不说。
　　山姥切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半掩住青碧色的瞳孔。
　　或许比起以前完全封闭的自己想法发生了变化，但其实区区这种程度比起长谷部来自己差得多了……毕竟现在他连审神者叫他“压切”都能忍受，还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的主控言行——虽然仍旧经常真情流露就是了。抑或者整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们都是如此？在为审神者重新回来而欣喜雀跃的同时，也生怕她像上一次一样毫无征兆地离开。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过去的记忆也没有什么特别温暖、特别印象深刻的片段，只是每天重复着内番-出阵-远征的循环，审神者几乎并不怎么走出御殿，像这样跟着他们一同出阵还是头一遭。但即便如此，却依旧在感受到浸润周身的熟悉灵力时发自内心的喜悦，又发自内心的担忧。
　　喜悦长久以来的思念终于得到纾解，担忧在不久的以后仍会再次分开。
　　山姥切抬眼，少女纤细的身影映在他澄澈犹如湖面的瞳仁里，一时像是场未醒的梦。

　　在他记忆里的本丸像是一座巨大的机械，大家都是这台机械上的齿轮和零件，依从时之政府的调令不停运作着，从这里出发，奔走在各个合战场上，手起刀落，衣袍上溅上敌人或自己的血，待队长下令撤退时又疲惫而麻木地回到本丸。全乎是和机械没有什么区别。
　　只除了一种情况下。
　　那位由时之政府派遣而来的审神者很少踏出除了御殿之外的地方，但刀剑男士们偶尔也会在某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在廊檐下瞥见一道披着黑纹付羽织的单薄身影。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祂会偏过头弯起覆面白纸下的嘴角朝路过的刀剑男士微笑示意。这时候，哪怕是最为害羞的五虎退也会停下来，红着脸小声问祂要不要抱一抱自己的小老虎。
　　仅仅如此，却奇迹般地让人感觉像是内心的某个角落被温暖地熨帖了。山姥切不会跟其他刀剑男士一样兴高采烈地围在审神者周围，但这也不妨碍他感受到本丸里倏然变得轻松的氛围。
　　唯有在这种时候，山姥切才能恍惚地觉察出拥有了身躯之后和沉睡在钢铁之中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说起来这种莫名安心的情绪来的实在是有些奇妙：明明这个人类隐藏了容貌和身份，甚至连名字都不一定是真实的，却能给他们带来出离鲜活的感触。
　　山姥切不清楚理由，却能清晰地记起在审神者离开后的第三十一天，长谷部独自一人从空荡荡的御殿走出来时的神色，像是株失去了阳光和水分的植物。他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满脸茫然地喃喃自语道：
　　“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惹主生气了吗？”
　　可是没人能回答他。

　　本丸里审神者留下的灵力还在，但每天都在一点点地衰减。付丧神们明明可以选择回到本体沉睡，可没有一刃选择这样做。为了获取足够维持本丸运转的资源，在长谷部的主持下，每日的内番和远征还是持续了下来。烛台切和歌仙每天都会清扫审神者的住所，遇到艳阳天时还会抱着被褥去晾晒——仿佛明天审神者就会回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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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因为之前审神者隐藏了包括性别在内的身份，所以山姥切的回忆中用“祂”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