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前妻出道了》秃子江

19、第十九章

　　没遇到池宴之前。
　　林知意是被家人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

　　开朗、乐观、善良。
　　她跟何以歌一样是绝对的理想主义者。
　　相信世界存在真善美。
　　也相信心怀善意就能战胜一切的恶。

　　她被保护得很好。
　　也过于美好。
　　从不理解为了钱、为了家庭和生活奔波忙碌的人。
　　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辛苦工作，还要面对职场上的不公平。

　　她每一天都活在蜜罐子当中。
　　从幼儿园到大学。
　　都是别人羡慕的存在。
　　是老一辈人经常说的有福气的孩子。

　　所有人都说林知意命好。
　　这辈子都比别人高一等。
　　不用努力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别人的一切。

　　房子、车子、昂贵的礼物，她都有。
　　她只要好好地接下父母给予的一切。
　　合理运用使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就可以了。

　　林知意也这样认为。
　　并且以继承家里的公司为目标。
　　努力着、学习着。

　　可是大一那年的暑假，厄运来临。
　　父母开始因为钱争吵。
　　一开始，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只知道家里的公司出问题了。
　　她还天真地想，没关系父母会解决一切。

　　结果……
　　父母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
　　法院的传票在开学前一天寄到了家门口。
　　林知意看着票据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冷汗直流。
　　她不相信父母会偷税、漏税做违法的事。

　　可事实摆在眼前。
　　她不得不信，父母真的犯法了，还不接她的电话。
　　并且在公司倒闭的前一天躲起来。
　　只为了逃避责任。
　　然而法律不容情，犯错就是犯错。

　　林家的财产全部回收，昂贵的家具、地价高的房子、别墅、车子，这些别人羡慕的物品都离林知意远去，公职人员把一张张的封条贴上，满屋子的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林知意一件事实。

　　她的父母触犯法律还逃避责任。
　　留下没有还债能力的大学生在家里面对这一切。

　　可是事情没有得到解决。
　　林知意的家每天都有人上门讨债。
　　因为曾经在公司工作的员工没有得到薪水。

　　因此莫名其妙失去了工作。
　　他们不解、愤怒，甚至谴责老板逃避责任的举动。

　　面对讨要薪水的人，林知意的天塌了，但是她仍然理想化，安慰员工，让他们别着急，她会想办法筹钱，只要筹到钱绝对第一时间联系他们。

　　林知意信誓旦旦地保证。

　　有人却质问道：“你家公司倒闭都被查封了，你什么都没有，银行也不会跟你合作，你怎么拿出这笔钱给我们？”

　　“凭你的空口无凭吗？！”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赚钱养家，你爸妈怎么忍心拖欠我们的工资？”

　　“我一家子人怎么活？”

　　“难道所有人都不要还房贷、车贷了吗？”

　　“不要生活了吗？！”

　　一字字、一句句。
　　让林知意哑口无言。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理想了。
　　以为做出承诺就会得到信任。

　　结果现实教她认清。
　　她的信任在父母选择逃避责任时已经没有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
　　但是所有人都在逼迫她。
　　欠债还钱、父母的债子女来偿、天经地义。

　　林知意不知所措像个傀儡一样，一遍遍地重复一句话，“给我时间，我会筹钱，求求你们，相信我。”

　　言语的利剑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多年来的信念和养成的三观。

　　到了晚上。

　　林知意耳边浮现的是员工们说过的话，他们就像恶魔围绕在她身边，撕扯她的衣襟、啃噬她的皮肉，用沾满鲜血的手拆她的骨头，然后嘲讽她、质问她，甚至用拆出的骨头来打她早就腐烂的身躯，告诉她，还钱！

　　从始至终，她不能反抗，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摧毁自己，折下傲骨，跪地乞求他们能给她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就好。

　　然而得来的依旧是数不清的质问。
　　可林知意仍然怀有希望。

　　她去找亲戚求助，厚着脸皮拎着礼物一家家地拜访，然后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轰了出去，礼物在面前碎了一地，亲戚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家只扫门前雪，哪管别人家死活。

　　要知道这些亲戚之前都巴结着林家。
　　结果林家出了事，一个个的避之不及。

　　希望破碎，林知意被现实碾碎了骨头，所谓的自尊早在求人的那一刻就没有了，她再次面对讨薪水的员工，不仅能笑着安抚，还能当着员工的面跪下来求他们给她时间，就算要她磕头也无所谓。

　　反正日子就这样了。
　　她要背负父母留下的孽过一辈子。

　　自尊、骄傲不能当饭吃。
　　再苦、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林知意跪到双腿麻木，心如死灰。

　　这种日子，林知意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逃避责任的父母出现了。

　　他们看到引以为傲的女儿，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斥责林知意，你怎么能像个乞丐一样跪在别人面前？你连父母都没有跪过，你的骨头就那么软？

　　“你丢尽了我的脸面。”
　　“我对你很失望。”

　　林知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明很难过却说不出话。
　　她也觉得自己骨头软。
　　可是没有办法。

　　她掉进谷底没有人想拽她上来。
　　他们恨不得砍断吊她上来的绳子。
　　然后在上岸对她吐口水。

　　林知意不顾父母的指责。
　　孤身回到了房间。
　　她太累了，想要睡个好觉。

　　一直背负着的事情得到解决。
　　面对法律，林知意的父母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公司倒闭可以东山再起，偷税、漏税只要补上，生活还是可以继续过，她不为父母犯下的错误辩解，因为错了就是错了，认错挨打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都是应该的，可她没想到父母为了补税和员工的工资去借高利贷。

　　一张张的字句和录音，让林知意头皮发麻，如果是以前，她还能勉强还上，可是她连饭都吃不起，更别提一把将巨额债务还清。

　　放高利贷的男人，抽着烟，对林知意道：“小妹妹，现在你爸妈进去了，我也只能找到你了，识相点，你赶紧还钱，不然……”

　　男人打量林知意几眼，猥琐的目光意味深长。
　　那帮人走的时候，给林知意留下还钱的期限。

　　只有一年，如果一年后林知意没有还钱，那就别怪他们采取其他手段。

　　走投无路之下，希望的曙光出现了。

　　林知意进了创北思达，并以最快的速度以女团出道。
　　因为高利贷的原因，林知意什么想法都没有。
　　她削尖了脑袋、做梦都在赚钱。

　　这导致别人提起林知意的第一印象，便是……

　　“那个女的啊，挺傲的一个人。”
　　“看谁都爱答不理。”
　　“她还是个钱串子，张口闭口不离钱。”

　　然而艺人的职业没有林知意想象的来钱快，十八线的收入很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要吃官司时，创北思达的老板唐胜找上了林知意，跟她说创北思达跟业内的龙头公司合作，抢夺对家的资源。

　　因为龙头公司很看好创北思达推出的女团成员，尤其是林知意，但他跟龙头提出了对赌协议，只要林知意签字，他可以出钱还上林知意的债务。

　　相应地，林知意赚的钱，创北思达跟龙头公司要分去很大的一部分，能分给林知意的钱，可能只有几万，甚至更少。

　　这样不合理的条件。
　　林知意只能签字。
　　她太需要这笔钱了。

　　签上字的那一刻。
　　林知意轻松不少。
　　她想，总算是结束了。

　　·

　　从安上医院出来。
　　林知意便坐上了何以歌的车。
　　车载音乐被何以歌打开。

　　林知意疲惫的闭上眼。
　　过往的经历浮现脑海中。

　　何以歌把音量调小了，说道：“我联系了律师，一会到了新房子再详细说。”

　　“嗯。”林知意微眯着眼，从包里翻出了离婚证，轻轻抚摸着，说：“我继续跟你讲吧，就当给你免费提供灵感了，未来的大导演。”

　　“好。”何以歌说。

　　“由于创北思达是个小公司，工作人员很少，就算跟龙头公司合作也解决不了小公司人员短缺的问题，当时我们的老板唐胜，好好的大老板不当，非要去混娱乐圈为了拉拢人脉出道了，我们的舞蹈老师艾丽萨也跑路走人，我从给池宴当舞蹈老师之外，还要兼顾自己的事业，一直都是两头跑，忙得要死，每次见到池宴，她都会让我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上课，她学习能力很强……”

　　很强都是贬低池宴。
　　那小孩的学习能力非常强。

　　中文学得有模有样。
　　每次都能给林知意惊喜。

　　还有舞蹈，小小年纪爆发力极强，高难度动作学得飞起，一支舞蹈十分钟学完。

　　渐渐地，林知意没有能教给她的东西了。

　　就在音乐关闭时。
　　林知意说道：“池宴。”

　　池宴停下动作，满是汗水的小脸红扑扑的，染的那头金发也换成了黑色，穿着也都以深色系为主，没有第一次见面那种花花绿绿的衣着了。

　　相同的，池宴越来越沉默，不怎么说话。
　　只有林知意叫她，她才应上一两句。

　　就像现在这样。
　　“什么事？”池宴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林知意看着面前的小雪团子，把刚接好的温水杯递给她，等她喝了一口水，才说道：“明天开始会有新的老师教你学习舞蹈，我就不教你了。”

　　池宴把水杯放在地上，问道：“why？”

　　“因为我有工作要忙。”林知意说：“而且水平有限不能继续教你了，不过你放心，给你请来的新老师是赛级水平，国内外的大奖都拿过。”

　　小孩好像不理解她说的那段话，有些许疑惑。

　　林知意正想用英语解释时，池宴开了口，“我就要你不行吗？”

　　林知意微愣。
　　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池宴很认真的道：“你很好、适合我。”
　　“我不想，换别人。”她说。

　　林知意揉揉眉心，继而说道：“池宴，我也想继续教你，可是我没有精力教你了，我有我的工作要做，我要赚钱养家，希望你能理解。”

　　她看着池宴，见小孩眼里的光一点点黯然，似乎为这件事情难过，有些不忍心，可是没办法，她不能因为教池宴舞蹈，推了自己赚钱的工作。

　　林知意叹口气，道：“你好好想想吧。”

　　她要出去透口气。
　　练习室太压抑了。

　　林知意起身，刚迈出一步。
　　身后的声音响起。

　　“那我养你可以吗？”

　　林知意一顿，差点踩空。

　　她回神见池宴仰着头，依旧是鼻孔朝天的嚣张样子，她笑道：“你拿什么养我啊？”

　　“家里的钱。”池宴抿了抿唇，“只要你继续教我，钱我有！”

　　小孩说得认真又很嚣张。

　　林知意注意到她攥着的拳，猜测池宴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也在打鼓吧？

　　明明很紧张，又倔强的不敢跟她对视。
　　还要装出一副嚣张的样子。

　　林知意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紧接着她听见池宴说：“你笑什么？”

　　林知意只当她从小在国外生活，脑回路跟自己不一样，完全没有认真的听进去池宴讲的，只说道：“知道你家境好，但是等你自己有能力的那天在说吧！”

　　她转身继续往前后。
　　池宴大声喊道：“喂！林知意！”

　　她似乎着急了，吐字也不怎么清晰。
　　林知意没回头，只是举起胳膊晃了晃手。
　　算是跟池宴说再见。

　　那潇洒的举动、挺拔的背影。
　　池宴紧张得不行，真怕以后见不到她。

　　当即脱口而出，四个字。
　　“我喜欢你！”
　　字正腔圆、声声清晰。
　　还带着外国人讲中文的浓重口音。

　　林知意还是往前走，没回头。
　　没把池宴的话放进心里。

　　15岁的小孩哪懂什么叫喜欢。
　　林知意只当她胡说八道。

　　池宴攥了攥拳，又喊道：“我喜欢你！”

　　咣当——
　　练习室的门关上了。
　　池宴看着紧闭的门，踢了一脚水杯，道：“fuck!”

　　小孩第一次告白。
　　没遭到拒绝就已经失败了。

　　再次见面是秋季。

　　林知意正遭受全网黑，手里的工作停了不少，她在录音室碰到池宴，池宴瘦了很多也长高了，她主动跟池宴打招呼，谁知这小孩子一个扭头，朝她冷哼一声就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林知意失笑，也没说什么。
　　她在等经纪人开完会谈事情。

　　一个小时后。
　　危机公关事项谈完。
　　林知意放心不少。
　　经纪人约她喝一杯。

　　林知意欣然答应，两个人决定点两杯奶茶就在公司办公室喝，趁着外卖没来，林知意觉得办公室太闷了，先出去透透气。

　　走到前面的楼梯口时，打闹声传来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林知意只能听到什么洋鬼子之类的骂声。

　　放眼整个创北思达，除了池宴，还有谁能被叫一声洋鬼子？！

　　林知意撒腿往楼梯口跑。
　　速度快到拿出当初体侧时跑八百米的劲头。

　　只见楼梯口人很多。
　　林知意一下认出被压在下面挨揍的池宴，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呢？！”

　　周围一瞬间的安静。
　　一边站着看戏的两个回头一瞅。
　　见到楼梯口站着的女人，纷纷愣住，道：“林……林知意？”

　　“怎么？”林知意的声音有些散漫，她站在楼梯口，背靠着墙，侧头往楼梯下看去，见那两个脸色白的吓人，勾了勾唇，道：“没认出来啊？”

　　那两个人的声音忽然卡顿住，“我……”

　　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同伴还在打人，立马拽了下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男生，悄声道：“喂，你别打了！前辈来了！”

　　林知意比他们三个先进创北思达。
　　他们理应叫她前辈。

　　只是林知意手一摆，“可别，我没有欺负人的后辈。”

　　这话噎的他们脸一红。

　　林知意走下楼梯，视线一一扫过打人的三个人，她走上前攥住打池宴的那个人，对上那个人错愕的视线，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三个还没出道，就敢对公司的艺人下手，以后出道了，你们是不是还要翻天啊？”

　　她的声音不够响亮，但是足够吓人。

　　打人的那三个人一见是前辈，立马怂了，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整整齐齐低下头，也不知道看什么呢。

　　林知意松开攥着那个人的手，反手推了回去。
　　只见那个人往后退了两步，退回到同伴身边。

　　林知意道：“我记住你们三个的样子了，记得要承受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这三个人同时抬头。

　　“林姐，我们知错了！”
　　“是这个洋鬼子先欺负人！”
　　“我们是迫不得已啊！”

　　“哦。”林知意冷笑，指着地上起不来的池宴，质问道：“你们倒是说说她怎么惹到你们了，三个男孩子欺负女孩可真有本事啊。”

　　对方如鲠在喉，知道得罪不起林知意，于是灰溜溜的跑了。

　　池宴从地上爬起来，干净的衣服上全是鞋印，林知意看的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的小雪团子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不哭、不闹，看的心揪了起来。

　　“怎么回事？”林知意放轻了声音，“介意跟我说说吗？”

　　池宴被她攥着手，想抽又抽不开，只好偏过头，硬生生地说：“为什么？”

　　林知意知道她是想问，为什么要插手。
　　她叹了口气，道：“没有原因。”

　　也许是有感触。
　　看到池宴被摁着打。
　　明明她都没有还手的力气了。
　　还跟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拼命反抗。

　　就像当初的自己。
　　跪在讨债的人面前，听着谩骂和质问。
　　还是一遍遍地乞求他们能多给些时间。

　　虽然性质不一样，但是都差不多。

　　“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林知意拍了怕池宴的肩膀，说：“如果你想要知道原因，那就是看在我之前教过你的份上对这件事插手。”

　　池宴不解，“牵强。”
　　她看着林知意，有些不高兴。

　　林知意想不通小孩子的心思，她觉得池宴好别扭，什么事情都要找到原因，好像不说原因，她就会认为别人心怀不愧。

　　“池宴，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也是会插手的。”林知意无奈，“没有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挨打，除非他们本来就讨厌你。”

　　林知意收回手。
　　池宴却在她收回手的瞬间，捉住了她的手腕。

　　林知意看着抓自己手腕的小孩，抬了抬眼，只见池宴的目光深沉如水，丝毫没有波澜，好像陈述着事实，道：“他们骂你，我看不过去。”

　　“所以你先动的手？”林知意问。
　　“对。”池宴说：“他们该打，还有别人。”

　　林知意知道自己被全网黑，也知道网上的黑料一波又一波，她本人都不在意，倒是池宴的回答让她蛮意外，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问道：“那之前你脸上带着伤，也是因为别人骂我，你看不过去然后动手了？”

　　“是的。”池宴很直白的看着林知意。
　　林知意只觉得她的视线烫人，把她的手腕都烫着了。

　　“何必呢。”她叹了口气。

　　“因为喜欢你。”

　　手腕被握的更紧。
　　林知意挣脱都挣不开。
　　池宴好像怕她跑了，更是不肯放开。

　　“也许你觉得很荒谬。”她说：“但我确实喜欢你，不是粉丝的喜欢，是……”

　　“别说了。”林知意打断她，“池宴，我大你8岁，不管之前我做过什么让你产生了对我的感情，但我希望你打消，因为我不会跟你谈恋爱，你太小了。”

　　如果换个人对林知意告白。
　　她都不会特别严肃。

　　因为是池宴。
　　所以她不会给池宴留下任何幻想。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应该打消。
　　八岁的年龄差距不是说说而已。

　　她的经历和阅历都跟池宴沾不上边，而且池宴才15岁，未来无限好，以后遇到的人会更优秀，没有道理要把感情浪费在她身上。

　　不管池宴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都要认真严肃地处理这件事情。

　　“喜欢我的这种话不要说了。”林知意推开她的手，道：“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而我们不合适。”

　　她不管池宴接下来要说什么。
　　自顾自的往前走。
　　就像当初她不理会池宴的第一次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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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
昨天写的存稿被我不小心删了还找不回来，今天因为生理期来了，肚子太疼一直写到现在，一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