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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羁鸟 ...

  •   6

      元武帝幼时继位,先帝弥留之际托孤的三位顾命大臣中,除了已故的老晋王和已经致仕的老丞相,这第三位就是花颖的祖父花蕴然。

      彼时的花蕴然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仅仅比元武帝大了不过十来岁,可年少有为一早便被皇族元老们推选为帝师人选。

      是以,严格说起来,元武帝、柳倦、花颖竟是师出同门。

      或许也是由着这一层关系,元武帝虽然在盛怒之中,但见着花颖由小黄门领着入了御书房,便也按耐住了脾气。

      温声细语地向她问了一下那日在长安街上发生的事,又随意问候了一下花老太爷的身体,便让她离开了。

      花颖应声行礼退下,手心里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

      已是正午时分,暮春时节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阳光洒在刚刚落过雨的地砖上,投下了亮光。

      她由小黄门带着往出宫门的方向走,行至清凉殿前时,又遇上了柳倦。

      不过柳倦并没有看见她。

      他正站在清凉殿前的石拱桥上同桥下一身着纯白色长袍梳着单髻的人说话,不知那人说了句什么,向来在宫中横着走的柳倦,竟弯下了腰行了个礼,然后侧身后撤一步,让那人过去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花颖驻足在原地,抬了抬手,捏着帕子挡了挡阳光,朝那边看了过去。

      而石拱桥上背对着她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了身来。

      是平阳郡主。

      花颖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早该认出来的,除了平阳郡主,这金陵城只怕也没有哪个双十年华的还待字闺中的女子会穿着如此清淡了。

      花颖朝着平阳郡主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等在原地,等她先离去。

      平阳郡主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份意味不明的深意,但片刻后又转为平淡,转身便走开了。

      她站在原地又是一愣,心里又是忍不住的一声暗叹,目光却紧紧地追随着平阳的身影不舍得放下。平阳郡主生的十分好看,清丽淡雅,不媚俗不妖艳,全身上下带着股仙气,而她的眼神又总是淡淡的,似乎看什么都了无趣味,对这红尘三千这俗世万般都丝毫不在意。

      真是可惜了。

      这样好的年华,这样好看的模样,却去做了圣女,永远也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半点自由也不能有。

      花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地想,这一身淡泊气质,到底是平阳郡主生来如此,还是被这圣女的框架约束至此。

      大梁崇尚佛法,自开国起,便会每隔三十年在皇室宗族里挑选出一位得佛缘的女子作为圣女。

      圣女无需真的出家为尼,但需一直住在紫宸宫中,日日诵读经文,为大梁谋福祉,直至下一任圣女被选出,才能解脱。

      花颖自幼时起,便对皇族挑选圣女一事很有意见。

      平阳郡主便是这一任的圣女,她原本是元武帝同父异母弟的侍妾所生。

      因生母地位低下,及笄之后能封个县主乡君就已是陛下大恩了。可她却在七岁那年被选上了圣女,元武帝便破格封她为平阳郡主。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浴佛节的人海中遥遥望了一眼平阳郡主的场景,不过年方十岁的小姑娘,板板正正地坐在莲花台上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那时的花颖也不过才六七岁光景,年幼无知,偷偷松开祖父牵着她的手,从人群中钻了过去,偷偷躲在莲花台下扯平阳的衣服。

      她记得,一直纹丝不动的平阳,噗嗤笑出了声。

      也记得,自己被训斥了好久还打了板子,祖父也被罚了半年俸禄。

      那时的她就想,凡事过犹不及,也不知道佛祖知道下界的人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会不会生气。

      就在她独自沉浸在回忆之中时,刚刚转身离去的平阳似乎又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回过了身,走回了柳倦身边。

      她颦着眉,目光急切。

      这是花颖第一次在平阳的脸上看到其他表情。

      三个人站得都很近,平阳的话,自然也落进了她的耳中。

      “王爷,我刚刚说的话,请您一定务必记下。别回北疆,永远也别回去。您父亲的事,我会帮您跟陛下开口。”

      柳倦朝她作揖,道谢:“多谢郡主提醒,父亲之事是本王的私事,不必麻烦了。”

      平阳的眉头颦得更紧了,却又立马舒展了开来,又恢复到了那副淡泊的样子,低了点头,朝他行了个礼,离开了。

      想起刚刚平阳郡主的模样,花颖不由得感叹,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两幅不同的面孔吧。
      就好像在圣上面前也敢放肆的柳倦,在平阳郡主面前,倒是格外的客气,而脸上永远毫无波澜的平阳郡主,也会着急会颦眉。

      雨后的正午阳光格外刺眼,花颖不想再站在原地被晒着了,也顾不上礼仪,朝柳倦行了个礼,便加快了步伐,朝宫门走去。

      柳倦似是也要出宫,两人倒是一直同行,但各有心事,也没有再说过话。
      ——

      花府离皇宫不远。

      马车从宫门行驶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花颖回府后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便侧卧在小榻上吃着点心随意拿了本诗经翻了翻。

      没过多久,睡意袭来,她放下了书,窝在小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十分,暮色四合,院子里的灯都渐渐亮了起来。

      明心一直守在榻前,见她醒来,立马扶她起身,传来了晚膳。

      她很少在午睡时睡得这么昏沉,睡梦中,她又一次梦见了花府被抄家,而这一次似乎多了点线索,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到来宣旨的人提到了登闻鼓,提到了太学。

      这一下午的梦境迷迷蒙蒙,让花颖心头沉闷,晚膳也没什么胃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她烦闷地在院中转圈圈时,有下人来禀告,今日出了大案,花老爷被留在了都察院。

      花颖心头一紧,连忙问小厮出了何事,如今几位哥哥都在外任职,家中只有她与几位嫂嫂,祖父可千万不能出事。

      回来传话的小厮是受了花蕴然的命令,就是怕花颖一人在家中见自己迟迟未归着急。

      “回小姐的话,老爷无事。”

      听到这话,一直惴惴不安的花颖放松了下来,接着问:“那今日是出了什么案子?”

      按道理说,金陵城有大理寺还有皇城司,一般的案件都应交由大理寺和皇城司,再大点的案子也还有主掌刑罚的刑部。

      祖父在都察院任御史大夫一职,他所在的都察院隶属于吏部,主管监督律法的实施,维护大梁律法的统一,还带有监察机构监察官员的职责。

      不知到底是什么案子,竟闹到了都察院。

      那来传话的小厮似乎知道的也不多,拱了拱手,回复到:“小人也不知是何案件。只是在都察院听大人们说了几句,似乎与登闻鼓有关。”

      花颖的心咯噔了一声。

      “据说今日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有一自北疆边陲之地进京赶考的举子,撞死在了皇城司门前的登闻鼓上,血溅当场,还留下了一封血书。”

      大梁最初沿用前朝设定登闻鼓,为的是让平民百姓都有一个击鼓鸣曲申冤的机会。可后来,由于百姓们时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去击鼓,导致皇城司每日案件过于冗杂,先帝便将击登闻鼓的条件加深了一点,凡击鼓者须得先受廷杖一十。

      这位举子,到底有多大的冤屈,受了廷杖后,竟还一头撞死在了登闻鼓上。

      “叫人备车,我要去一趟皇城司。”花颖的心中如有擂鼓,敲得她惴惴不安。

      与其留在家中等待,不如去实地一探究竟。

  • 作者有话要说:  花颖:平阳郡主是个可怜人
    平阳:别人都只看到我高高在上 只有你看到我不开心 姐妹!
    今天开始会走一点剧情了
    谢谢大家 鞠躬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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