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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寻(一) ...

  •   半个月以后。勋州驿馆。
      一位武夫打扮的人站在榻前施礼,“参见王爷。”
      “嗯。”榻上人的脸让隐在半垂着的帘子里,依稀能看得见当胸缠着纱布。
      “王爷好些了?”
      “嗯。”
      武夫从怀里抽出一封信,“皇上让小的带给王爷。”
      一只手从帐子里伸出来,武夫恭恭敬敬的把信递到手里,垂手低头侍立在旁边。
      榻上的人拿进帐里,前后翻看了一下,才撕开信封读了起来。稍顷,他把拿着信的手放在胸前,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是没线索?”
      石会元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帐子里沉默了会儿。“你这趟回京城,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异常。只是太后生辰,未见王爷您回去,听说有些传言。另外,管家刘元说,端王派人去府里送了些北疆的特产,他都收下了。”
      “嗯。还有吗?”
      石会元迟疑了下,“再就是小的在京城时,刚好遇见美华郡主上京,她特地嘱付小的,一定要护卫好王爷。她本来还带了些生蚝来,未见得王爷,便分给府里的人吃了。”
      帐子里的人没有说话。石会元一见,接着说,“小的一直在观察勋州知府孙毓隆,没发现什么可疑。”
      帐子里的人说,“他那次来见我,只差没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脚了。孙毓隆现在最担心的,是朝廷追究他的责任。这样的官儿,让他来守勋州,也只能希望他自己有点福,镇得住了。”
      “依王爷看,他没什么可疑?”
      帐子里的人没点头,也没摇头,“据他说,皇上的密旨是他一个人阅的,遵照旨意,他阅过即烧,更没有将我到勋州的事传告手下。他甚至不知道我在玄荡山下遇了埋伏,还以为是我还没有来。不过,这个倒有可能,因为我并没有通知他出发的日子。”
      石会元点点头,“能把时间算的那么准,恐怕不是碰巧埋伏就能知道的。”
      “不错。我也反复想过,如果当初让我去勋州就是个圈套,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从哪条路上过来?他们怎么又算得准我只带了两个人?若是我带得人多了,他们不是要自折兵马?”
      “小人也觉得这事蹊跷,定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榻上没了声音,过了会儿,才说,“你查的如何?”
      石会元恭恭敬敬的说,“知道你去勋州的不过是三面的人。皇上处、孙毓隆处、和咱们这边。给孙毓隆送信的和给我送信的都是咱的人,这两人都说在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送给我信的因为王爷口谕,也不会让谁偷着看了去。送给孙毓隆的信虽是皇上的手令,但孙毓隆说旨意接到时是密封的,不曾有被人看过的痕迹。这两个送信的人也跟随王爷多年,要是真要反,也不会在这一时。至于跟随王爷的人,他们若是有心,也不必死了。”
      隔着帘子,看不清榻上的人是什么表情。于是,石会元接着说,“再就是小人……”
      “你就不必说了。”
      “谢王爷。”
      静了一会儿,榻上的人又问“我让你找的人呢?”
      “回王爷,遵循您的意思,不敢声张,至今还没有线索。”
      “几个关卡都问过了?”
      “都悄悄问过了,小的亲自问的,说是没有看见一个尼姑经过。”
      “不是尼姑,是穿着僧衣。”
      “没有,僧人出城的少,真有他们不会不注意的。”
      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尼姑,她能去哪里?难道她居然还是在勋州城里?勋州这么大,又是眼下这个时候,找不找、怎么找呢?帐里的人思索了下,“你先下去吧,暗中查访,一有那尼姑的消息,立刻来报我。”
      “是。”石会元应了一声,慢慢的退了下去。
      榻上的人待他走了后,慢慢的撩开帘子下了地。他的脸上有了血色,却还是显得有些苍白,胸前和头上都缠了厚厚的纱布,很是刺目。
      他在桌前坐下,把手里的信凑到灯芯烧了,两手搭在腹部,似乎是专心看它化成灰烬,而实际脑子里却在想着事情。
      这人就是从山上下来的江寻,当然,他不姓江,而姓浦,浦江寻。
      丰王浦江寻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一母所生,无非是皇上浦江峻排老二,他排老六。宫里的事就那么些,前任皇上突然驾崩,忽然让争斗没了悬念——或者,悬念更深。当日父皇在的时候,浦江寻也不是权势的主要争夺者。皇帝家的是非虽然多,说白了,也是各山头互相斗。浦江寻就是皇后这个山头的,这个山头有老大在旗帜飘飘,无论是后方输的火力还是前方射的冷箭,都轮不到他。而且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亲娘再分一支给他——亲娘也有她的利益,一个儿子当了皇上就好了,犯不着让两个儿子内斗——真若内斗,她宁可废掉一个儿子,一个羽翼尚未丰满的儿子。
      前任皇帝驾崩之前曾灭了造反的西南的藩王刘守桓,皇帝的突然驾崩让残余的山野势力看到了希望。自新皇帝登基一年以来,刘守桓昔日大将邵和阳正在招兵买马,仗着山林的优势,日夜练兵,眼看已成祸患,浦江峻的不动手也和这帮人的牵制有关。
      前些日子一直有人密报,说邵和阳正和某个王爷有纠扯,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得而知。这消息着实让他一惊。斗来斗去这么多年,真正的对手三两个而已。是大皇兄浦江嵌?三皇兄浦江嵘?还是八皇弟浦江峄?
      差不多两个月前,忽然有消息说,邵和阳手下有人想当内线,非要皇上亲自派人去他才肯说。见面的地方就是勋州,却没有说详细的地点。他和皇上商量了几回,新皇登基才一年,朝内大臣有的已经明确站队,有的却是脸上一团和气,却是在观风。这次既然涉及到王爷,不得不小心。浦江峻又是一个多疑的人,想来想去,还是派浦江寻去最得力——浦江寻是他的亲弟弟,或者说,和他是一个利益集团。这时节,背地里捅了他这个作皇上的刀子,他这个亲皇弟也未必就能得着利、称得上雄。
      于是,便有了浦江寻的南下。既然此事不可声张,那从朝廷带大队兵马过去无异于明帜昭昭。虚则实之,不如一乘马车去了勋州,见了知府孙毓隆再说。贴身侍卫石会元不巧正回家乡吉州吊丧,浦江寻便带着四个人先行去勋州,并让人捎信给石会元会合。为了安全起见,浦江寻不声不响的离开京城,甚至没有通知孙毓隆他到勋州的具体日期。
      没想到,刚入勋州界,路经玄荡山下,忽然遭到伏击,只有自己九死一生——不是他们手下留情,一只匕首当胸插入,若不是机缘巧合,谁都认为他必死无疑。
      自从浦江寻在玄荡山里醒过来,他就在想,到底是谁走露了消息。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即便密见不过是个圈套,那也并不知道他到勋州的具体日期。想来想去,孙毓隆没有嫌疑,自己的人死的死,剩下这几个也都反复盘问,没有破绽。那是皇上那边……可是,他们密谈的时候,确实没有人在场,而且他相信,他们的声音在外面也听不到。
      他自己动手倒了杯水,放在唇边沾了下,又放了下来。谁是可以信任的?周围人的脸一张一张在眼前滤过,他不点头,也不摇头,除了眼里偶尔闪过的光,几乎没有一丝表情。
      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他谁都不敢排除,包括他的亲娘、亲哥,更不用提石会元了——不同的时候,不同的人会是你的敌人。
      他的思维在最后一张脸上定格,那张脸上泛着单纯的笑,他想起她说,“伤心的事?有啊,不过,都忘了。”他仰头盯着屋顶,自言自语,“跑哪儿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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