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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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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阳光照进石围子,小尼姑正蹲在那个男人面前。
他一直没醒,呼吸微弱,把她吓的不轻,她竭尽所能的找还魂草和灵芝,不停的往他口里塞,也不见好转。白天夜里,她都要摸好几次他的呼吸,唯恐什么时候他就死了。
如今,从庵里带出来的饭团子早吃完了,只好吃起了草根,这可怎么行呢?
两只鸟儿喳喳的飞过,一边飞,一边上下斗着玩,小尼姑一脸笑容的目送着它们叽叽喳喳的落在不远处的树上,原来那里有个鸟巢。
鸟巢?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凝住了。
——不行,那是杀生。
——可是那个人呢?
——不行,就是杀生!
——你都离开庵里了……
——离开了怎么了?你忘了你原来发的誓?你要出来是不得已,可你得自己守住自己,那也不算违背了你当日发的誓,怎么能因为自己离开庵里就不管了?
——可是,可是……他会死的。
……
——他总这样是不是会死?
——我看要死。
——那怎么办?
——那……
——唉,一出门就遇见了他,该着的么?
——算了,就这一回,师父一向慈悲,如果在世,估计也不会怪罪的。
小尼姑战战兢兢的爬上树,一边爬,一边四处看,唯恐坐莲台的菩萨突然出现。
许是飘进来的香气的逗引,男人终于醒了过来,他似乎极为费力的睁开眼,环视四周,脸上露出迷茫的颜色。
胸口的伤揪的他的眉毛不由自主的聚了起来,身下凉乎乎的湿地也让他难受,他想动动,胸口的痛尖锐的传了过来,痛的他有些恶心,他不由自主的又倒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
外面忽然传进来说话的声音。他的手不自觉的抓了地,头也微微侧着,显得极为紧张。
“唉,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好?我心里挺害怕,他又不说话,我更害怕了……我现在不仅逃出来,连杀戒也开了,师父知道了一定会更生气。”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没有办法,有什么办法呢?”
下面是一声长叹。
他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人?忽然听到悠闲的马蹄声,他仔细听了一会儿,脸色平和了一些,抓着地的手也慢慢松了。
过了会儿,脚步声进了石围,有翻动柴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走到他身边。
他感觉到,有人要看他。他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旁边是蛋壳轻微裂开的一声响,“嘘,烫死了,呀,烫死了。”是刚才说话那个声音,脆脆的,是个女声。
他还是不睁眼。
然后是吹气的声音,近在咫尺的香气勾的他口水立刻流了出来,胃也开始动了起来。
他还是不睁眼。
“唉,”女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他又不醒,怎么给他吃呢?”
她似乎颇踌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甘心的说,“真是的,偏偏就遇上他了?偏偏就让我遇上了!”
然后是有人轻轻的推他的胳膊,一边推,一边小声叫着,“喂,你醒醒。”
他还是不睁眼。
“唉,好吧,阿弥陀佛,菩萨明鉴,我只是为了救人。”
他的眉毛轻轻的皱了下,依然没有睁眼。
嘴唇感觉到温度,然后有人掀开他的嘴唇,抹了点什么东西进来。他本能的想吐出去,含在嘴里想了想,却是嚼了几下。
他什么滋味也没辨出来。嘴里发苦,又干干的,他好像几世都没吃过东西了,有些陌生。
新的东西却源源不断的抹了进来。口里越来越干,干的他有些恶心,终于,他忍不住了,一声咳嗽,喷了出来。
他睁开了眼。
一个小尼姑正蹲在他面前,没戴帽子,露出光光的头,身上的僧衣沾了不少血。她手里托了个吃了一半的蛋,两只眼睛正亮晶晶的盯着他。
小尼姑的表情首先是有些惊惧,居然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托着蛋的手倏的别到身后,紧张的望着他。
“这是哪里?”他阴郁的问。
“玄荡山。”
男人重复的念叨了下,然后问“勋州地界里的?”
“对。”
“你是谁?”
“我?”女尼似乎有些尴尬,“我……我本来是个尼姑……”她没有说下去。
男人审视了她一下,忽然问,“逃的?”
女尼低下头,有些单薄的身体有点抖。
男人换了个问题,“那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是马,不,是我。”女尼结结巴巴的说,“我,呃,掉到你的马上,它驮着你,然后,然后它跑到这里来了,我也跟着跑到这里来了。”
“掉到马上?”他有些不解,只记得在有最后一点意识时,他跳上了马,之后的事,他全都不知道了。
“呃,”女尼半抬着头,大胆的盯着他,声音清清朗朗,“前天,我从庵里出来,你的马驮着你从下面经过,我往下跳时正好掉在上面,马惊了,又下雨,便把你我都带到这里来了。”
男人闭上眼,略略想了想,又重新睁开眼审视了下她的光头和打扮,“你是勋州地界上的尼姑?”
小尼姑半低着头,不说话。
“哪个庵里的?”
小尼姑还是不答话。
“说话啊。”
小尼姑不得已,“这个,你能不能不要问了?”
男人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没有同伴?”
小尼姑摇摇头。
看来,这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又歪头听了听,外面还是悠闲的马蹄声。他垂下眼睑,“水。”
小尼姑似乎没听懂,还是望着他。
口里的鸟蛋噎的他受不了,他只好又说了一遍,“水。”
“哦。”小尼姑虽然应了一声,却转来转去,似乎不知该拿那蛋怎么办。终于决定,握在手里,朝一段木头走过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看她弯下腰去,一只手拿起那段已经烧黑了的木头。木头似乎有些重,不得已,她只好把蛋放到石头上,两只手托着木头小步疾走过来。
她有些腼腆,隔的远远的,“呶。”
这是什么?
“水,”她好像看透了他的问题,然后跟着解释了下,“这是我自己凿的,用它来烧水。”
他凝视着那段木头,这个东西,可以用来烧水?
小尼姑见他不动,又说,“这是开水,可以喝的。”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加了句,“干净的,我也喝的它。”
男人把眼睛挪到她脸上,那张脸很单纯,虽然背着光,却能看到闪闪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坦荡的看向他,眼睛里没有一点阴谋或寒冷。
他闭上眼睛,慢慢翕动嘴唇,低声说,“拿过来。”
他贪婪的喝着,水里有一股木头味儿,他却觉得很甜。一直喝的快要见了底,才停了下来。
小尼姑慢慢的把他放平,却没有离开。他睁开眼,“怎么了?”
小尼姑挠挠光头,“你醒了?那鸟蛋,你还要不要吃了?”
他想起来了,鸟蛋。他点点头,小尼姑依然把那半拿过来,递给他,他也没说什么,刚送到嘴边,小尼姑突然大叫,“等一下。”
起身去拿来马鞍,垫在他的头下,然后说,“等一下啊,等我出去,你再吃。”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儿,忽然又折回来,把其余几只鸟蛋一股脑都堆在他的身旁,才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男人嘴角弯了弯,扯出几丝笑意来,转瞬又不见,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尽量张大嘴,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