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花园》小猪兔

18、春眠（五）

　　自打那夜萧含璋从娇娘那儿回了，几日间倒也无甚异样，一天天习武不辍。只是有时好好说着话儿，片时却神思不属。铭哥儿虽称不上阅尽群芳，却也做得几回惜玉阮郎，如何不知表弟所想。他踌躇片刻，对萧含璋道：“你要真念着千娇姑娘，只管往那里去，这儿要有什么，我替你担着就是了。”

　　萧含璋听了他言，面上神情一变，惊疑道：“你如何得知我所想。”话毕晓得自个儿竟是认了，不由默然，似是心里闷着，不愿回话。

　　铭哥儿见状道：“若非我尚且有些财力，千娇姑娘已被人定了去。”见萧含璋终作了反应，略略抬眼，又道：“这几日具闻娇娘已留客作了那红倌儿，来寻芳客不在少数。所幸千娇姑娘不知怎的偏生看上了你，旁的人一概拒了。檀娘要她每月多待客两日，也就允了此求。”

　　他面上现出些不满，斜睨萧含璋一眼：“也不知你这榆木脑袋如何得了娇娘另眼相待，倒教我妒忌万分了。”

　　听闻他两句言语，萧含璋心里已然松快，向铭哥儿道：“我只引千娇姑娘为知己，千娇姑娘与一般章台女子不同，有那等气节，我亦是万分敬佩。至于甚么遐思，是半点都无的，你莫要误会。”

　　铭哥儿听他此言，只当他似姑娘家般情窦初开模样，对千娇手段更生了几分好奇纳罕，却也不甚在意，便笑道：“我自是知晓的，你且放心去便了。”

　　自清明雨后，春气溶溶。将至谷雨时节，草色惊蛰，不复叶嫩花初，绿意却葱葱生于楼阁画栋间。烟柳画桥，户盈罗绮，花色渐浓，更是别有一番春深气象;官场布置几番轮换，天下之势悄然而变，却也不会换了这番好韶光。

　　只是萧含璋往千娇那儿去的勤了些。若有人寻问，便只道与人有约。每入得千娇房中，不谈风月，只念天下。若有闲暇，便抚得琵琶古琴俱类，所尽锋锐之调。待到谷雨时日，便已然以字相称，颇类君子之交了。

　　一日天色已昏，细雨潇潇。萧含璋出得武场，便欲往长欢阁去。未行几步，却被一人所阻。他定睛看去，原是萧母身旁小厮。他心下猛然一紧，隐隐有几分不妙之感，故作淡然道：“母亲与我有何事？”

　　那小厮一揖：“小人不知，夫人只道与公子有要事相谈，叫公子快些回呢。”

　　萧含璋紧抿了唇，半晌放弃般道：“不必向母亲报备，我这就回。”话毕，他又转向小厮道：“替我与表哥一言。只道所约之事，还得烦请他传个话儿。”闻言小厮便往铭哥儿居处去了。

　　铭哥儿得了口信，只盼萧含璋莫是为此事而被唤回。姨娘素来厌恶莺花夜度之流，若被她知了，免不得苦了自家表弟。却又寻思自个儿打点还算得慎谨，稍松了气，便往长欢阁递信。

　　行至千娇门前，粉涟正于外间立着，见了他，神色一紧：“此间暂不待客，客官请往别处去罢。”

　　铭哥儿看她紧张神色，挑眉笑道：“你莫怕，我只有话儿要传。萧公子今日怕是无瑕与她相会，你且与娇娘道来。”

　　粉涟显然识得萧含璋，闻言犹疑望他半顷，却也入得内间向千娇递话。一会儿出到外间，轻分珠帘：“姑娘请客官于外间暂候。”

　　他原料想得递了信儿，便自行寻个旁的去处;此时得千娇相邀，有些微诧，心道怕是欲探知萧含璋情状，便也欣然入座。环顾间，只寻思这一番布置与旁的姑娘也并无不同。

　　千娇一袭桃色罗裙，香雾尘鬟，仍带了遮面，只见一双桃花美目，春山淡淡，秋水盈盈。她行至铭哥儿身前，略略一福：“徐公子。”说话间又唤来玉漪，悄声吩咐数句。纵所隔不远，铭哥儿也只听得不甚清晰。

　　玉漪面上讶异一瞬即逝，而后复了沉静模样，往内室少顷，随之退至门外。

　　此间只余他们二人，但闻渐渐雨音，不知何处漾出袅袅香气。千娇停了闲话儿，曼声轻言：“子昱未能赴今日之约，公子可知其中缘由？”

　　铭哥儿见她称的亲昵，细看眸中却无一点旖旎情思，便道：“只是有些急事。不说此事，倒是姑娘，若与我那表弟两厢情投，我自当倾囊，教你们结成佳偶。”

　　千娇本不知他们关系，乍听闻此言，微垂了眼，羽睫于眼下投出一片儿影，嗔道：“公子莫要胡说。奴家与子昱相知好友，乃是君子之交，再没有那等儿女之情的。”

　　铭哥儿听了，却还有些不信：“可他每每夜间寻访，当真只与姑娘相对调笙不成？”

　　话音一毕，只见身旁女子轻揭遮面，显出玉白肌肤，菱唇花颜，其中娇美难述万一。桃花芙蓉面上升起两团红云，双眸水光潋滟，轻轻幽幽斜睨他一眼儿，语调似是调了蜜，在他听来，竟有股子难以说清道明的媚意：“公子对奴家如此好奇，大可自行一试，不就尽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