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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好友的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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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迩?程经迩?”
有人在楼下喊。
程经迩回过神来,往楼下看去。
温之和站在下面,仰头对她道:“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找你。”
一瞬间,所有记忆褪色,只有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突破了重重往事,和眼前的人重叠到了一起。
程经迩突然觉得精疲力尽,她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醒来觉得好累。
她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
温之和很快跑上楼来,他跑得急,到面前时,气息还没喘匀,他晃晃手中的手机,问:“我们加个微信吧?”
说完后,他补充理由:“两三个同学组织了一个小学同学聚会,时间还没定,如果有空的话,你也去参加吧?”
程经迩的微信设置了仅允许搜索微信号添加,但微信号是一串她随机打的字母,不好复述,她就打开了二维码。
程经迩道:“过两天有个婚礼要参加,同学会不一定有空。”
温之和发送了好友申请过去,闻言道:“没关系,按你自己的安排来就行。本来就是找大家小聚一下,不是正式的,老师们都不在。”
程经迩点点头。
加完微信后温之和看向程经迩后方的白哲,问:“这就是你表弟吗?”
他想到她刚刚说,他们逛得差不多,准备要走了,见表弟与她汇合了,便问道:“是准备要走了吗?”
程经迩又点头。表弟确实是在找她一起回去。
温之和笑道:“今天遇到得有点偶然,本来应该一起吃个饭的,但刚刚碰到了高中时的班主任,班主任说大家一起聚个餐。”他微微低头看向程经迩,问:“下次我们一起吃个饭?”
程经迩回以一笑,道:“当然。”
三人无言地下了楼,走到学校大门口,程经迩能量用尽,疲于寒暄,和温之和道别后,就带着白哲走了。
*
苏沁白是程经迩的高中同学,毕业后,两人一直有联系。
初七是苏沁白的婚礼。吉时说,最好在早上7点前接亲成功,这意味着所有人两三点就要起来忙活,程经迩家离苏沁白家太远,为了不迟到,两人商议初六暂住苏家。
苏家明天嫁女,但她家的人却表现得不大在意,到她家时,苏爸正加完班回来,苏妈在客厅和人聊天。见女儿回来,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苏沁白就带着程经迩回房了。
晚上洗漱完后,程经迩忍不住问:“明天不是你结婚吗?怎么丝毫喜庆感、紧张感、还有嫁女儿的伤春悲秋都没有,如此冷静?”
苏沁白哈哈大笑,问:“你没筹备过婚礼,但肯定当过不止一次当伴娘吧?上次当伴娘是什么时候了?”
程经迩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上初中的时候吧。”
苏沁白过来人一样,拍拍她的肩,笑道:“你一定是太久没当伴娘,把小孩子的记忆带入到现在了。小时候当伴娘,都是冲着玩儿、热闹去的,哪里懂得筹备一场婚礼的辛苦啊。如果你那时候去问一问大人,或者问一问当时的新郎、新娘,他们一定会告诉你:结婚太累了。累都累死了,哪里还有心情伤春悲秋?况且我得把我仅有的情绪用到婚礼上,到时哭不出来,那可就太糗了。”
程经迩听她这番言论,觉得又有道理,又像是歪理邪说,一时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苏沁白友好地安抚她说:“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事实证明,苏沁白所言不虚。
第二天,她们凌晨三点被叫醒,婚礼团队已经到达,苏沁白顶着熊猫眼,打着大哈切被化妆师、发型师左左右右地摆弄,四点,所有伴娘到齐,大家化妆的化妆,换伴娘服的换伴娘服,期间讨论确定拦门方案,准备道具。
五点不到,接亲队伍已到楼下,一阵兵荒马乱的推、拉、扯、抢、故意为难、反被收买、再次发难、再次被收买……之后,新娘子终于坐上了去新家的婚车。
九、十点,垫吧了一口早饭之后,终于有空闲时间可以眯一觉,但睡了没多久,被叫醒去拍外景。
在外面的公园被摄影师进行一番以“艺术”为名的摆布之后,一群人没得休息,直接赶往婚礼现场。
之后就是彩排、迎宾、婚礼仪式、陪新娘敬酒……几十桌的酒席敬完,人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最后,终于,所有宾客都走了之后,程经迩和苏沁白,累得双双躺倒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
两人毫无形象地头对头仰躺着,几乎有一刻钟,都没人说话。
一刻钟后,程经迩问苏沁白,“现在什么感觉?”
今天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结婚——他们的仪式在今天,也是今天去领的结婚证。所有仪式结束后,她是真正从未婚踏入了已婚。
苏沁白想了想:“累,灵魂快出窍了,已经完全搞不懂自己在干嘛,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安排。不过有一刻的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程经迩问:“哪一刻?”
苏沁白说:“领证的那一刻。又激动又迷茫的,很难形容啊,感觉心里像有一股气,暖暖的。”
程经迩类比了一下,没有在自己的过往经验中找到类似的感觉。
苏沁白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形容不出来,就道:“这种感觉,你有一天也会体会到的。”
程经迩静默了一小会儿,问:“是领证就会有这种感觉,还是和喜欢的人领证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苏沁白哽了一下:“肯定是在和喜欢的人领证时才有这种感觉啊!”她不解道,“不是!不喜欢干嘛要领证呢?”
程经迩笑了笑,说道:“也是。”
苏沁白觉得这个问题有问题,撑着身子起来望向程经迩,“你该不会想随便找个人领证吧?别冲动啊!别为了结婚而结婚。”
程经迩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苏沁白警告过后,才放心躺回床上。
程经迩想到婚礼画面,问她,“婚礼上看到你老公哭得比你还厉害,是什么感觉?”
说到这,苏沁白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他会哭得这么惨?明明之前向我放过狠话,说要做一个冷酷的人,绝对不在婚礼上哭的。”
程经迩笑,“可能是他觉得娶到你太不容易了吧。”
苏沁白这段感情历程,程经迩多少知道一些。
两人是大学同学,苏沁白老公对她一见钟情,但没表白,毕业后苏沁白回了老家,她老公去了C市,他们断了联络。
可能还是放不下,断联一年半以后,她老公又重新和她联系起来,联系几个月后,她老公飞过来表白。
但第一次表白被苏沁白拒绝,因为彼时两人异地,苏沁白觉得不解决异地问题,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不愿背井离乡去C市,让她老公过来,也难保他现在答应,以后不会后悔。
被拒绝后,她老公很是死皮赖脸了一阵,苏沁白见招拆招。
终于,深刻明白苏沁白的想法后,她老公在C市思考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告诉她,他辞了C市的工作,准备在苏沁白的老家定居。
至此,两人才正式确立关系,之后又谈了几年恋爱,这才结了婚。
苏沁白听到程经迩的问题,喃喃道:“算是吧。想娶我,哪有那么容易。”
程经迩问:“沁白,你相信爱你的人,真的会排除万难来找你吗?”
苏沁白肯定道:“相信。我和我老公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程经迩问:“如果他迟迟不出现呢?”
“迟迟不出现?”苏沁白想了一下,说:“那就证明没有那个人,或者他根本不爱你。”
程经迩又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这一静默下来,房间里就只剩空调的“嗡”响。
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突然有首轻快又庄重的旋律飘进来,程经迩竖起耳朵辨认了,发现是《欢乐颂》的交响乐。
轻快的音乐层层推进,叠叠而来,像是被驱使着,要在谁身上掀起时间的巨浪。
婚礼、婚礼;爱情、爱情……
程经迩动了动,突然感觉自己旁边有一样异物,她摸了摸,是婚礼上苏沁白送给她的捧花。
红玫瑰,没了水分的滋养,状态不如在早上时昂扬,酒店房间昏黄的灯光也照不出它的艳色。
昨天晚上睡觉前,苏沁白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谈恋爱呢?”
程经迩回答:“因为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我。”
苏沁白捏捏她的手,说:“快去谈恋爱吧,你的感情生活太匮乏啦。”
程经迩知道,苏沁白送捧花给她是希望她能早日找到对的人,谈一场恋爱。
但接到捧花的时候,她感觉到很迷茫。
恋爱,是什么感觉?
婚礼上,夫妻双方致辞的时候,苏沁白和她丈夫都哭了,身边的伴娘也眼眶泛红。
理论上,程经迩知道此刻是幸福、满足的,但她仍感觉到迷茫。
幸福…又是什么感觉?
她能从别人的表情中分辨出情绪,但她本身感知不到,也调动不起同样的情绪去参与其中。
接到捧花后,主持人问:“有没有什么想对新人说的话?”
她想了想,说:“希望沁白开心快乐。希望他们夫妻间能互相理解、尊重、支持、疼爱。”
感知过幸福的人,会祝别人幸福,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一种何等美妙的感觉,但未感知过的程经迩,只能祝苏沁白“开心”、“快乐”。
程经迩知道问题在哪里。
因为没有经历,所以没有感知。
但更大的问题是,“幸福”这一类属【美好】的感觉,不一定要和别人创造。
如果本就能感知到的话,她一个人看电影时、听歌时、看到一段很美丽的话时,应该都能感知到。
但事实是,她没有。
所以不是幸福的问题,是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