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35、门主之位

　　魔宗数百弟子大半丧命，有的被俘，还有一部分趁乱逃走，魔尊朔崇先受重伤，少主后被擒，魔宗元气大伤，秦亥也死了，这些消息无一不大快人心。
　　三派弟子死伤不少，现下魔宗没有主力，暂时应该不会前来，若他们乘胜追击，又担心中了朔崇的圈套。
　　外界传言朝渊新上任不久的门主纪尤与魔宗少主朔北琰关系匪浅，早前也不是没有听过纪尤有龙阳之癖的传闻，身为朝渊门主却一度为维护魔宗少主弃大局于不顾，与几大门派对立，这个位置他恐怕不适合继续坐了。
　　纪尤因此被架空，门派大会也不叫他，说是让他安心养伤，实则是变相将他软禁，屋外时刻有人把守，虽没说不让他出去，但只要他一走出房门，身后的尾巴怎么都甩不掉，如此还不如就在屋里睡大觉，还有人按时按点来送饭。
　　门主之位纪尤并不在乎，不当这个门主他反倒乐得清闲，这个重担他根本不想挑，有人愿意挑对他来说是好事，只要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他随时都可以让位。
　　三瓣赤樱和《吸灵诀》在朔崇手上，包括烈玄门的弟子，三大门派皆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有朔北琰在手，相信朔崇暂时还不敢乱来。
　　今日来送饭的是华呈，前几日都没见他，纪尤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华呈摆好饭菜，将筷子递到他手里道：“这几日照顾朝戈，所以没有时间过来看你。”
　　“朝戈的伤怎么样了？”
　　“好了大半，胃口不错，中午还吃了半只烧鸡。”
　　纪尤点头道：“那就好。”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好得差不多了。”说完怕华呈不信，他还站起来转了两圈。
　　“好了，快坐下吃吧，今日开始可以吃些味道重的，过一两日伤全好了我再给你拿些酒来。”
　　提起酒纪尤就两眼放光，吃进嘴里的菜都变得美味起来，至于这代表什么，不用说，他都懂。
　　他吃饭，华呈就一直看着他，看得他都不自在了，摸摸脸问道：“怎么了大师兄，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你不要怪师兄。”
　　朔北琰的身份注定要和纪尤背道而驰，华呈不希望他因为朔北琰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夹菜的手一顿，但立刻恢复如常，笑着道：“我怪你什么，大师兄，我全都明白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能想明白就好。”
　　他专心吃饭，华呈离开前对他道：“朔北琰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吧。”华呈知道他一进门就想问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师兄。”
　　吃完饭后也无事可做，屋里死气沉沉的，听说院子里的腊梅开了花，他叫人去折几枝回来插在瓶里，看上去能有一丝生机。
　　门被人打开，他以为是去折腊梅的弟子回来了，伸出手，那人一枝一枝将花递入他手中，等他全部插好后摆在案上。
　　“果然有生气多了，怎么样，不错吧。”
　　身后的人道：“想不到纪门主如此有闲情逸致，整日在这房里摆弄花枝。”
　　听到声音纪尤愣了一下，随后拍拍手，倒了两杯茶，笑着道：“洛门主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会一声，多有怠慢，见谅，请坐。”
　　“看门主认真，不忍打扰。”洛婉在他对面坐下来。
　　“不知门主今日前来找纪某所为何事？”这个洛婉行事还真有些叫他琢磨不透。
　　洛婉巧笑嫣然，抿了口茶道：“无事便不能来找纪门主了？”
　　“哪里的话，想必洛门主也知道如今纪某的处境，换作别人都是避之不及，洛门主当真不怕被连累？”
　　“纪门主说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我信纪门主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双美目看着纪尤，话说得真诚。
　　“哈哈哈……”想来真是可笑，她信他，她了解他多少就说信他，为何有些人就偏偏不信呢。
　　“纪门主笑什么？”
　　他摇头不语。
　　“门主就打算在这屋子里不出去了？外面近几日很是热闹，门主以往不是最爱热闹吗？”
　　知道她意有所指，纪尤道：“洛门主有话不妨直说。”
　　“这门主之位……”
　　他无所谓道：“谁爱坐谁坐。”
　　“门主自由惯了，想必是受不了这诸多规矩，若有人愿意，卸下这个担子确实容易，但门主可曾想过，要是被那不轨之人得了逞，几大门派处境会如何？”她相信纪尤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纪尤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谨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中间有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而且无论谁任了新门主，朔北琰的命都是保不住的，朔鸣朔瑶两人的尸首已被烧成了灰，到时朔北琰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经洛婉这么一提醒，纪尤才意识到这里除了朝戈和他恐怕没人希望朔北琰继续活着，他作为门主或许还能尽力保朔北琰不死，若他不再是门主，恐怕无人会将他放在眼里，更别提朔北琰。
　　洛婉站起来道：“洛婉言尽于此，先告辞了。”
　　“等一下。”纪尤叫住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洛婉走了，并未回答他。
　　他不知该怎么办，整日魂不守舍，傍晚华呈来看他，叫了他几声才反应过来。
　　华呈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伤还没好？”
　　“没有，大师兄，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知道他问的什么，瞒着他也没用，华呈老实道：“现在大家的意思是你不适合做朝渊门主，要另推人选，你既不想当，便弃了吧。”
　　“他们要选谁，朝晖还是朝端？”
　　“朝晖。”
　　他道：“我不同意。”
　　“为何？”先前还一直说不想做这个门主，怎么如今又改变主意了？
　　“门主之位是前任门主莫培山临死前亲自传于我的，有沙前辈在场作见证，除非我亲口答应让位，不然谁也别想。”
　　“这……”
　　“大师兄，你就这样转告他们，谁有异议让他直接来找我。”
　　华呈还想劝他：“你不是……”
　　“大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华呈无奈，只好离开。
　　其实纪尤怀的是什么心思华呈岂能猜不到，只是不知该如何劝解，纪尤和朔北琰之间的牵绊不是外人能懂的。
　　可对华呈来说纪尤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拿纪尤当做亲弟弟，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因为任何人陷入危险之中。
　　前几日议事华呈都未发一言，华邺只他一人，说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纪尤的反应让他担忧，他不得不将纪尤的话婉转地说了出来。
　　“他竟不愿让位！”
　　众人听了义愤填膺，说要去找他理论。
　　朝晖劝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这样做确实不妥，纪门主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无论我们做什么决定，都要尊重纪门主的意见。”
　　“他向着朔北琰时可曾想过我们，如今想让我们听他的，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他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做朝渊的门主！”
　　“就是，说不定他早就和魔宗有所勾结，不然怎么处处维护朔北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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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纪尤成了众矢之的，众人不满又不敢妄动，毕竟他们知道有两瓣赤樱在纪尤手上，若惹恼了他，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华呈道：“大家先不要激动，我会好好和他说，他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请诸位相信华呈，给我一点时间。”
　　众人东看看西看看，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就麻烦华呈公子了。”
　　纪尤躺在榻上，心里盘算着谁会第一个来找他，找到他会说些什么，理智些的就苦口婆心劝他让位，激动的无非就是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顿，不痛不痒的，再不济打一架，单打独斗他谁也不怕。
　　还没等到人来他就睡着了，华呈去的时候他身上什么也没盖，冷得缩成一团，可额头还在冒汗，华呈伸手一探，他在发烧。
　　叫人叫不醒，华呈赶紧用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的包住，命人去打水煎药。
　　身上发疼，纪尤睡得极不安稳，嘴里一直絮絮叨叨，又听不清在说什么，喝下药才安静了些，但半夜又开始张牙舞爪，陷入梦魇。
　　“师父！师娘……华瑜……阿青……不……不！”
　　“纪尤，醒醒，华泠，华泠！”华呈一边焦急地喊一边拍他的脸。
　　纪尤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看着华呈哽咽道：“大师兄，我梦见火，好大的火，师父他们全都被困在里面，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救不了他们。”
　　“没事了。”华呈擦掉他眼角的泪，安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问道：“大师兄，如果不是因为朔北琰，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华呈不知该如何回答，迟疑了片刻才道：“就算没有朔北琰，朔崇也不会放过我们。”
　　“大师兄，谢谢你。”纪尤感激地看着华呈道。
　　他多害怕华呈说是的，是因为朔北琰华邺才会被灭门，那他又该拿什么去支撑自己心底那一份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