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繁花》落雁玄冰

2、第 2 章

　　熟悉的楼道，熟悉的长廊，甚至连这里的气息都是熟悉的。真实的感觉让顾若夕心痛，原来她以为她已经忘却了，可是为什么看到这熟悉的一切她还是会触动呢？
　　“二小姐，你打算住哪个房间？”身后的阿玲怯生生地问着，她琢磨不透眼前的这位小姐。她来顾家做事的时间不长，只在和这个大宅里的其他姐妹闲聊时隐约得知顾家除了今天过生日的这位大小姐之外还有另外一位小姐，听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她单纯的意识里无法理解，一个这么点大的女孩子为什么要离开家去这么远的地方呢？
　　“就住我原来的房间吧！”顾若夕缓缓地走着，去英国前她的房间在二楼的走廊尽头。
　　“那个，二小姐……，阿玲没来顾家多久，不知道你以前住哪间……”阿玲不安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如何，但是不知者不罪吧，二小姐总不会因此而怪罪自己吧！
　　看着局促不安的阿玲，顾若夕笑了，当年她刚来顾家的时候不也是这番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啊？”
　　走廊尽头的那间？阿玲愣住了，从她来顾家以来就没进过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只听说大小姐好像不喜欢那间屋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锁着，只在每年的打扫时才打开，真没想到那里竟然是二小姐的房间。
　　“怎么了？”
　　“恩，二小姐，”阿玲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间屋子一直锁着，怕是要打扫下您才能住。”
　　锁着？顾若夕微微一皱眉，她不过离开十年，顾若凝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她曾经存在的痕迹一干抹去吗？但同时顾若夕又觉得一阵释然，这才是顾若凝啊，刚才在楼下那个对她亲切拥抱又软语问候的女子险些让她恍惚了。
　　“二小姐，“陈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眼前，“阿玲，你真够磨蹭的，这么久了，怎么还让二小姐在这站着呢！”陈妈呵斥着阿玲，“行了，你下去厨房帮忙吧，二小姐的房间我带她去。”阿玲如蒙大赦赶忙低着头离开，自己怕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了。
　　“陈妈，没关系的，既然那房间一直锁着，那就过几天再让人打开收拾吧，这几天我就住客房好了！”顾若夕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并不介意。
　　“好，好，”陈妈没想到顾若夕如此不计较，“我这就把你的东西搬到客房去。客房在这边，二小姐你跟我来。”

　　收拾妥东西陈妈就带着佣人们出去了，客房里就只剩下了顾若夕一个人。楼下的舞会还在继续，隐约有音乐声传上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夕阳斜照着窗子，顾若夕出神地看着窗外的草坪，嘴里轻喃：“妈妈，小点儿回来了。”
　　十五年前，当七岁的顾若夕第一次踏入顾家的大门时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初夏的傍晚。
　　从小，顾若夕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她的母亲是长三堂子里的女校书。她一直不明白像母亲这样身份的女子为什么会生下她还留下了她在身边，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父亲肯定是母亲众多恩客中的一个，就像所有风月场合里痴情女子薄情郎的故事一样，最后父亲还是抛弃了她们。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顾若夕想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见到她的生父。那时候她还叫小点儿，顾若夕这个名字是她后来进了顾家后她的父亲顾守亭给她取的。
　　小点儿只记得六岁那年的冬天母亲一直咳嗽个不停，厉害的时候甚至咳出了血，强烈的恐惧感使小点儿常常对着母亲染着鲜血的帕子偷偷哭。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匆匆地来看望母亲。那时候小点儿一直躲在外面偷偷地看着，她听不清那个男人和母亲说着什么，但她却看到了母亲的笑容很安详，是这么多年来所不曾见过的。他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应该是和自己有关吧，因为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小点儿记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第二天，那个男人派人把小点儿接到了医院，医院里面穿白衣服的阿姨给小点儿抽了血，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很疼，很疼。小点儿没有哭，她从小就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哭。
　　几天后那个来看过母亲的男人又来了。这回他对自己亲切了很多，小点儿有些奇怪，直到母亲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上海滩的商业大亨顾守亭。小点儿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虽然那时她只有六岁。
　　之后，她的父亲就带她离开了那个她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幽长巷子。可是却父亲没有一起带上母亲，为此小点儿哭过，不解过，但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再挣扎，任由父亲在那个初夏的黄昏把她带回了顾家大宅，也就是从那天起，她的父亲郑重地告诉她：“以后你就叫顾若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