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繁花》落雁玄冰

11、第 11 章

　　下午客厅里的一幕，一直搅得顾若夕心烦意乱。
　　在英国的十年时间，她就像安徒生笔下的丑小鸭一样慢慢地蜕变成了优雅的白天鹅，年少时的青涩早已不复存在，她开始像顾若凝一样身边簇拥着大把的追求者。但顾若夕有她自己的心事，十年来她一直等待着回到顾家的这一天，她要亲手撕去顾若凝虚伪的面目，更想看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公主在没有了伪装后的声嘶力竭的模样，所以她拒绝了所有的求爱者，心如止水，只想着能实现心中的计划。但是，这个叫纪衍的男人却打破了顾若夕平静的心绪，她一想到他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心中就充满了怒气，这让顾若夕感到不安，她不想失去她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平淡。
　　“一定是因为我和他是对手的关系。”顾若夕暗自解释。
　　楼下的大钟重重地敲了六下，顾若夕这才发觉天色开始微微变暗，该去瞧瞧顾若凝了。
　　走至顾若凝的房间，只见门虚掩着，顾若夕刚想推门进去，里面传来了李剑宇的声音：
　　“若凝，没事了，我在这。”
　　顾若夕打消了推门而进的想法，刚想转身，就听见顾若凝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剑宇，你相信报应吗？”
　　顾若夕不觉停住了脚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人可能真的不能做错事吧，一旦做过了怎么弥补都是无济于事的。”顾若凝虚弱的说着，似乎带着轻微的啜泣。
　　顾若夕冷冷一笑，你也会后悔吗？看来我还真看错你了！
　　顾若凝继续说道：“这几天，若夕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或许并没有恨过我吧！这么多年了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那样对待了若夕……”
　　“好了，别说了。”李剑宇轻轻打断了顾若凝的话：“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小时候不明白长大了就会明白的。我想若夕也是一样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身体还没复原呢，要多休息……”
　　后面的谈话，顾若夕没有听下去她也不像听下去，她转身离开了顾若凝的房间。顾若凝，你若真心存有一丝后悔内疚，当初就不应该做得这么绝！

　　顾若夕永远忘不了十五年前刚进顾家大门时的情景。顾太太满脸的厌恶和周围佣人们的鄙夷眼神让顾若夕对这个陌生的生活环境充满了恐惧。
　　而这时，穿得像仙女一般漂亮的顾若凝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微笑着牵起了自己的手，还告诉自己以后可以叫她姐姐，霎那间让顾若夕有了家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姐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可亲。顾若凝是对她很好，但那种好不同于以前在巷子里和邻家姐姐的那种亲密与自在，她的好更多的是表现在一种姿态上，因为她看顾若夕时眼神里流露出的可怜和经常无意识所表现出来的高贵，让顾若夕深深地明白，她们之间是不同。有时候顾若夕甚至怀疑顾若凝对自己的种种关切只是为了向其他人展示她作为顾家公主人格上的完美。
　　即便如此，顾若夕还是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着顾若凝赐予自己的一切，毕竟在这个家里，不喜欢她的和看不起她的人太多，每一个对她好的，哪怕只是会对她微笑的人她都深深地记在心里，就像沈叔和陈妈。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顾太太过世时的那一年。在顾若夕进入顾家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顾若夕十岁的时候，顾太太得了很严重的病，不到半年就快不行了。那天晚上，顾太太显然已经到了弥留的时候，娘家的亲戚和顾家的佣人们将顾太太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顾若夕——她是顾太太最不愿看到的人，今天这样的情况，她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缩在墙角一旁。
　　哭了几场后，顾太太房间里的人纷纷退了出来，好像是顾太太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顾守亭单独说。顾若夕小心地躲在一旁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存在，直到她看见哭红了眼睛的顾若凝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哭得很伤心，这是顾若夕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有这么一刻顾若夕很像冲上去安慰她，她也失去过母亲，她知道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吼从顾太太房间里传来，是顾守亭的声音。顾若夕吓了一跳，她没有见过父亲这么大声地同顾太太说过话，她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顾守亭夺门而出，走出房间时用力地甩了下门，巨大的声音吓坏了在场所有的人，但随即哭声便淹没了一切。冲进房间的陈妈发现了已经断气的顾太太，她大声地哭起来。接着，顾若凝、顾太太的亲戚、所有的佣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除了大怒离去的顾守亭和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沈叔，那一晚，顾家是在哭声中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