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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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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穿着暗红对襟褂子的婆子敲了殷驸马府的角门,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开,门房见那婆子穿着不俗又见她提着一个缠着红绸的精致食盒,便笑着问道:“不知婆婆是哪家的?”
着婆子正是崔氏身边的奶娘邬妈妈,平日里还算伶俐,今儿她一听说这事,便主动把事揽了过去,崔氏见她长得还算是干净体面,便让厨房准备了桃花糕让她去了。
邬妈妈自从跟着崔氏来了侯府,这些年不争不抢,可瞧着原本还不如自己的一个个都爬到了自己头上不说,自己的儿子明明能识文断字,竟然被排挤到在马房打杂,这不想着就算自己就算不争,怎么着也得给自己儿子争一争。
门房得知是宣平侯府的人,声音突然就顿了一下,邬妈妈只当没注意门房的异色,仍旧笑眯眯的说道:“这不皇后生辰,和静公主和我家夫人说起想起原先在我侯府吃的桃花糕香甜软糯,侯夫人嘱咐我给公主送过来。“
邬妈妈这话说的巧,先是说这送桃花糕是公主想吃,后头点出是两家有来往。这门房不过十几岁,两家的关系他并不清楚,当下见邬妈妈说的有头有尾不似作伪,况且他也知道,殷驸马府虽看着是皇亲国戚,可其实不过是没有实权的公主和驸马而已,除了偶尔打秋风的远房亲戚其实一般权贵世家还真的瞧不上。
因此这门房也没多想,先请邬妈妈在偏房等着,同时又倒了一杯茶请邬妈妈先喝着。另一边又亲自去通报了。
邬妈妈坐在门房里头,捧着茶杯乘着喝茶的功夫透过门窗看向了正堂前厅。当面便是一面白色屏风,墙上画了整幅的《寒江独钓》。邬妈妈不懂画,直觉得气势磅礴,顿时便把驸马府拔高许多。
门房压根倒不了内宅,经过传话的婆子把话递进去这一会功夫,邬妈妈已经喝到第二杯茶了,原本的笃定,心中已经打起了小鼓。
和静公主就在花园中赏花,连着几日参加皇后生辰,说起来自己还比皇后长了一辈,可自己不过是一无权无势的公主,自然耍不得威风,不过是在宗室圈子里混些资历。
这话说起来可就难看了,和静听着跟前婆子说的话,又把门房叫来问了两句,呲笑了一声,最后吩咐道:“去把人请来吧!“
邬妈妈得知公主要见自己,当下拉了拉新上身的衣裳,又扶了夫鬓角的发丝,最后跟着传话的婆子一路进了内宅院子。
这一路上,邬妈妈冷眼瞧着墙角处已有几处红漆脱落,偶尔路过的丫头穿着掉色的粗布鞋子,只不过等到了院子,便见着花木繁多,一派奢华。和静公主就坐在梨花树下,端的是雍容华贵,气质逼人。
“给公主殿下请安!“邬妈妈眼下被和静公主气势唬住,态度虔诚而端正。
“起来说话!“和静公主瞧着邬妈妈穿着的暗红对襟比甲,腕上带着一对金丝手镯,还算有些体面。
“谢殿下。“邬妈妈起身后,低着头,余光只能看见公主裙摆的金丝滚边。就刚进门那一打眼,邬妈妈便觉得自家二太太和公主并不像,二太太面容清秀瞧着便有股子来自书香门第的书香味,可公主眉眼间隐隐带着一股子艳色。府里的二姑娘似乎更像和静公主。
“老太太可好!“和静公主开口。
邬妈妈立马回道:“回殿下,老太太身子骨不错,就是时常念着公主殿下。“
和静轻轻笑了起来,想自己比宣平侯府的老太太年轻几岁,以前倒是见过几面,依稀记得是个不爱交集的,想来是话是这婆子自己的说的。
“现在可是你家大太太当家!“和静公主想着老侯爷三年前去了,这些年老太太鲜少出门交际,想来是侯府的大太太当家。
“回公主殿下,正是我家大太太,不过大事还是老太太拿主意。“邬妈妈说着,稍稍放松下来。
和静公主暗笑一声,想着自己猜的没错,这个婆子是侯府崔氏的人,不过她本也不指望自己那不孝的女儿主动示好,当下便又问了几句闲话,便打法人拿了两匹时新的花样霞隐纱给婆子带回去,说是送给府里的太太姑娘做夏装。
邬妈妈心口一欢,强撑着不露出过分的喜态来,抱着布匹便退了出去,待出门时,邬妈妈掏出来之前准备好的碎银子塞给门房。门房小子拿了直接塞进袖口,开了门送邬妈妈出门。
这边邬妈妈一走,和静公主就由丫头扶着起身原地走了一会,想着昨儿那事,不由得笑了起来。昨日皇后赐了贴身碧玉镯给宣平侯府,这事立马便传遍了曲江宴席。和静公主和其余几位公主就坐在不远处的游船上,她得了这个信,生怕出什么变故,找了个空挡跟皇后说了牛郡王家庶出的女儿想去东宫,又说他家女儿虽庶出可人品样貌无一不出挑。
牛郡王家早败落好些年了,子侄没一个争气的,这些年就靠着到处结姻亲攀关系才堪堪撑住门楣,皇后哪敢让他家的女儿入东宫,偏偏牛郡王早年间在城郊打猎救过先帝,要他当面跟皇后提这事,皇后还真的不可能直接拒绝他家,因此被和静公主这一说,当下就下了懿旨。
只不过这事,还就只有和静公主和皇后知道。
邬妈妈这事办的不错,崔氏看了那两匹料子,当即给老太太和燕离各送了一匹过去,又交代针线上的人要做成夏装。老太太收到料子,只说自己用不着,又让人给燕离送了过去。
燕离此时正陪着母亲说话,殷氏是个实心眼,认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口,当年她既然发了誓,那就不会轻易改口,只不过想着燕离去东宫,而侯府也没什么人脉手段,生怕燕离受委屈,想来公主虽势弱,但是她自幼在宫里长大,还是该有些人脉手腕。
幸好侯府有崔氏,倒是免了自己直面公主的窘迫,也许只有做女儿的才知道,一贯和气温柔的和静公主其实和她的封号完全相反,她冷酷并且无情,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
几天后,二太太殷氏去了城外寺院礼佛,而隔日一早侯府迎来了和静公主的媳妇金氏。
殷驸马和公主成婚多年只得了三个女儿,后来公主做主让驸马纳了一房小妾,这才有了唯一的儿子。孩子一出生便被公主抱在了膝下抚养,后来娶了金翰林家的嫡女为妻。
接待金氏的是大太太崔氏,在池子边的亭子那摆了一桌酒席,另一边则有两位伶人弹唱时新的曲子。这场家宴虽不大,可却精致。
燕离就坐在崔氏下首,崔氏和金氏相谈甚欢,两人年纪相当有有意相交,自然谈的热切。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金氏又拉着燕离说了会话,从平时有什么喜欢的到擅长什么之类一一问了,燕离自小也是狠狠学过琴棋书画的,虽不精可还要品鉴还是足够的,因此几句就把金氏哄好了。
这场小宴给殷驸马府和宣平侯府交好起了一个好头。自此两府恢复来往,自不必多说。
旨意三天后,崔氏和老太太便开始准备燕离的嫁妆,殷氏的陪嫁早早的都给了燕离,老太太则把自己名下的两间铺子给了燕离,崔氏则从公中拿了三千两银子还有药材布匹等,另外单独还添了两份头面。
崔氏已出嫁的崔家大姑娘托人送了不少夫家当地的土产还有不少小玩意过来,在外地任职的崔大郎则直接送了一匣子珍珠。
燕离这些日子除了跟着嬷嬷学规矩便是整理自己的嫁妆,虽知道府里不会亏待自己,可燕离还是被这几天送来的东西给惊着了,想着自家虽平日看着一般,却原来资产颇丰。
且说那日时辰不早,燕离接回从寺院回府的母亲,又在佛堂陪着殷氏抄了会经书。殷氏精神不太好,燕离伺候殷氏洗了脚服侍母亲睡了。
外面天还亮着,燕离让两个丫头在外面守着,别弄出声响,自己则轻轻的出了院子,沿着小路直接到了不不远处的蔷薇花架那边,蔷薇花还没开,但是已经有了几个花骨朵,仔细闻还有股隐约的香味。燕离虽面上一派冷静自持,可心里对侯府还是有些舍不得,只不过家中长辈对燕离爱护,燕离更加不忍露出不舍来,因此平日都强撑着跟没事人一般,这时当四周没旁人时,燕离坐在花架内侧,不由得便隐隐有了一丝哀伤。
燕离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的处境,宣平侯府虽传承好几代,可到这一代却不过是堪堪混在二流世家下层,幸好大爷心性平和,不争不抢,想来守城不成问题,崔氏是个厚道人一直对二房很看顾,老太太更是仁心,逢年过节给燕离的红包都是府里几个孩子中最厚重的。
只不过二房的二太太殷氏虽这些年受到府里众人的善待,可她心底却并不平。小时候燕离贪吃,大年夜除夕家宴上多吃了一块烤羊肉,回屋后殷氏足足哭了大半夜。自此燕离知道,自己母亲极其自尊且爱面子,少年守寡的她比任何人都看待外人对她的评价,她可以不为了改嫁和娘家决裂,也会为了自己独女多吃了一块烤羊肉哭了大半夜。仅仅只是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
燕离自小就知道自己母亲不容易,因此那次大年夜之后,燕离再也没有出格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