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炼]春风自留》水周堂下

6、当世书生气质（4）

　　到了明天，长昼早早地穿好了衣服，破天荒在冬日早晨进了有两三个人进餐的食堂。

　　幸田露伴稀奇地看了过来，不确定地问：“司书？”

　　长昼咳嗽几声，像是没觉察到幸田露伴的诧异般迅速向服务生点了一份乌冬面，笑着朝对面的人打了一声招呼，“早安，露伴先生。”

　　幸田露伴很少能在冬日早晨看到司书来食堂，不过人总有例外的时候，所以他也没多在意。

　　“嗯，早。”他看了一眼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人，困惑地问，“要出门采购吗？”

　　今天是周三，还不到图书馆采办物品的时候。虽然他作为男性难免会有忽略到的细节，但他能明显看到，女孩这时候带的背包是通常逛街的款式，不像是公事公办时用的那一套。

　　“这个啊……”长昼低头吸了一口面的热汤，“昨天被拜托照顾坪内先生出门了。”

　　长昼在冬天很容易犯懒，不过答应别人的事总归会努力做到最好——为了能准时起床，她还在手机上设了好几个闹钟，连隔壁的馆长都差点被她吵醒了。

　　而且她昨晚睡眠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差，好像一直在做噩梦，但醒来后又完全不记得，也没有什么感觉。

　　“嗯？这种事不是……夏目先生他们负责的吗？我记得太宰君一般也会冲过来问问要不要帮忙？”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长昼没细想，“不过既然被拜托了，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逍遥先生……自己请求的？”

　　“……有什么大问题吗？”长昼没有和坪内逍遥相处过，但看到幸田露伴这么迟疑的表情，神色也慎重了一些，“需不需要我找先生他问问？”

　　幸田露伴想起来昨天在走廊上的交谈时，坪内逍遥那谈笑风生、几乎看不出什么阴霾的模样，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会，应该是逍遥先生想在大家都没陪同的情况下去外面走一走吧？”

　　长昼的筷子一顿，大致懂了幸田露伴的意思。

　　坪内逍遥当年在文坛和各界受欢迎程度到连学校的门卫都有wiki资料，和以前的好友一起去说不定……会拘谨？

　　……坪内先生会拘谨吗？从相处的这一天和很多文士们的交谈来看，看上去不太像，感觉更类似于是面对谁都春风拂面的可靠前辈。

　　不过人总是复杂的，哪怕只有灵魂也没办法用通俗的方法来揣测，所以她对幸田露伴的话没有反驳。顺着露伴先生的话推理下去，作为陌生同事的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我明白了。”长昼狡黠地眨眨眼，这时候的她看上去灵动了不少，“我会加油把大家的坪内先生完好无损地带回图书馆的。”

　　幸田露伴咳嗽着笑起来，点头陪着司书演了下去，“好，司书今日加油。”

　　吃完了早饭，长昼便离开了食堂，准备先去把司书室的暖气开了再去坪内逍遥的房间问问出门的时间。

　　只是等她走到司书室门前的时候，就看到刚在食堂被讨论的人正噙着一抹笑容，站在长廊上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

　　如今正值冬日，坪内逍遥正穿着她先前因为任务紧急而出门采买的衣服。和初见时转生穿着的衣服不同，他的身上是一件能将手插进口袋的棕色长风衣，脖子上裹了一圈围巾。大概是因为温差大，因此呼吸时会把眼镜染上一层浅浅的雾。

　　听到声音，坪内逍遥转过了头。

　　少女此时换上了简单的羊毛衣，脖子上也围了一条深蓝的围巾，只是……

　　款式是一样的。

　　长昼眉眼抽搐了一下，来见人七上八下的心梗瞬间乱了很多，做好的心理准备直接被冲垮。

　　这么一配……

　　总、总觉得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坪内逍遥看了几秒，词穷了起来，本来准备好用来打招呼的话也慌张地咽回了肚子。

　　坪内逍遥察觉到她投注过来的目光，自在地笑了一声，以为是自己的着装乱了，所以顺势整理了一下自己围巾的位置，还伸手帮她将吃饭时乱了的围巾理了理。

　　“嗯……谢谢。”长昼窘迫地道了声谢。

　　“漱石君与我说了，你的身体不好，出门应该多注意。”坪内逍遥笑着晃了晃右手，长昼才发现坪内逍遥的手上还提了一袋像是甜点的东西，买的……还是她冬日常偷偷塞嘴里的那款。

　　两人默契般往图书馆门口走，长昼看了看那袋甜点，按捺不住开口了。

　　“咳，那个，坪内先生。”长昼脸色认真起来，有些试探地问，“鸥外先生有说什么吗？”

　　坪内逍遥还不太了解面前的司书，所以温和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鸥外君需要叮嘱什么？”

　　……原来坪内先生买的时候根本没问森先生她还在戒零食的时间段，只问了夏目先生她喜欢吃什么出门需要注意什么？

　　那岂不是……

　　得到自己推测到的结果，长昼没忍住渴望的眼神，直接瞅向了那袋和果子。

　　而这时候，坪内逍遥忽然低下了身。

　　两人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但坪内逍遥比长昼偏高，一举一动都很瞩目。所以她很快抬起盯着和果子看的眼睛，望向了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没有开口戳穿她的浅笑目光。

　　那双眼睛装着包容的风。

　　长昼呆呆地看了看已经做好询问准备的坪内逍遥，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和果子，而后又转回了坪内逍遥的脸。

　　以前她会跑去夏目漱石那里偷偷一起吃，但自从作为医生的森鸥外转生后，森鸥外几乎是生怕他们两个混一块变成胖企鹅，连司书室都要时不时像个雷达一样扫一圈。

　　她已经……一个月多没吃薯片奶茶饼干果冻雪糕和果子了。

　　对上正冈子规或者夏目漱石她现在能撒娇，但……

　　但这撒娇的话怎么对坪内先生说得出口啊！！！

　　她最终忍痛地又看了几眼和果子，干巴巴承认：“我……”

　　“我还不能吃零食。”她闭上眼，沉痛无比地决定当那袋和果子不存在，明明是道谢，却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谢谢坪内先生准备这些，您带回去配着红茶吃吧。”

　　她一点都不在意吃什么和果子。

　　这些东西甜死人了，也就夏目漱石喜欢。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