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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我心匪石(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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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古道羊肠短,今朝思恋爱慕长。漫漫岁月,遇见的是缘还是孽,我们总希望有个人在个角落等待,哪怕是千年以前,万年以后。此心不变,其情怎待。守着,便是爱着。爱着,就是默默看着心系之人跌倒、然后爬起,爬起再跌倒如此反复的过程。
守候,却能历经风洗尘染,纤华过后依旧不变,有着如醇酒的芬芳,愈陈愈香郁。吾之心如旧,汝之心何往。
其实想想,福兮祸之所伏,正如祸兮福之所倚一般,悲剧之所以存在何尝不是喜剧的另一种中肯的表达呢?
曾一度追寻彷徨,曾一度害怕逃避,也曾一度反复问着自己:你是否是我的幸福,幸福不该让人如此犹豫;爱情,总在平淡中渐渐模糊;模糊,却在回忆里隽永;待回头,才想起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你在身后默默守护着。飞越过千上万水的距离,踏遍了海角天涯的路程,才发现,真正的幸福早已握在手中,而自身却一直在逃避。终于寻找到在寻找的人,而此刻,却不得不别离,才豁然发现,个中滋味心头难续。
仁王琉奈,正式告别了医院的枯燥生活,回到她向往已久的校园。在那里,手术后的幸村再一次以傲人之姿重新站回他的起点,开始新的征程。看上去琉奈,依旧是琉奈;幸村,依然是幸村,可二人都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情人,恋人无望,二人回到了友达关系,与所有的队员共进退。因为在前段时间,他们曾输给青学,众人二话没说便都对自身的训练进行了加强。尤其是真田,自责在所难免的,课间午休都是拼了命地练习再练习的,连着小猪几个一起参加集训,没有偷懒的余地。叫苦连天是一回事儿,可谁也没有缺席过,一次也没有。
放学后的大部分时间,琉奈都会陪着他们练上一会儿。所谓的一会儿就是练习后,又比赛似的在相同时间内继续高强度练习,倒像是着了魔玩儿命一般的疯狂。真田与琉奈便属于这类人。待到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十几台机子一齐发动,比赛,谁落下一个球便是输,谁少接一个球也是输。高强度的训练让她的体质相较从前更好,身体机能却是遭到破坏,机器终归是机器,没有感情可言。高速发球接球,都在数据设定之内。二人的拼命愣是把幸村也看得目瞪口呆,女神的微笑日渐消减,说不出的危险严肃,仍是没劝服二人。
“真田,仁王,无视练习纪律,回家反省!”
还未走远的正选们皆是回转身来被自家部长惊得不行:话说,部长大人,罚得太过了吧?!被幸村一个冷眼扫过,几人皆失却了反驳之心,还是低头不语为妙,非常时期,部长比副部长更可怕。
“嘎——嘎——”乌鸦飞过,阵阵冷风袭来,几人更无语……但被罚的当事人似是没事儿人那般不为所动,较量还在继续。呼吸愈见急促,喘息不已的二人动作渐趋缓慢,一则,琉奈被小球击中,真田亦是。
再一球,真田副部长累得气喘不己,干脆直接倒地;可琉奈仍在继续,被击中,目不斜视地练习,乃至被击倒地,她也不吭一声,依旧继续着重复的动作。挥拍,起身,回球,挥拍,如此往复,周围的人看得心惊不已,她恍若毫无知觉。
“去劝劝她吧,会累坏的。”绅士说道。
仁王雅治挣扎着脑子里反反复复的画面,尽管心疼依然放任地淡淡道:
“她需要发泄。”他的离开,于她,是牵挂的忧虑,于他,又何尝不是心焦的起点呢,也罢,也罢,她开心就好。
又一个小时过去,她身上业已青青紫紫,凡可见之处皆是伤口,可她还在持续跌倒与爬起的动作,倔强得不肯罢休。
“够了!”怒吼着的幸村忍无可忍地切断了所有电源,拖着她一路急行,直到静谧的湖边方停下。
“你自己看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
怒不可遏的幸村精市暴走,可见他着实气得不轻。紧紧攥在他手心里的手无意识地挣脱却只换来他握得更紧,直至将她带到湖的前面,让她的影像在明澈的湖水中清晰地浮现。凌乱得不像话的白色雪发已满是污垢的不堪,身上裸露的肌肤也到处课间青紫的淤痕,嘴角颊边,凡是能看到的部位没一处不挂彩的,整个一不听话的破小孩被人打了一架的感觉。哪里还有文雅秀气的平日的气质。
“他会心疼的。”他知道只消这一句,她会懂得生命的意义。
无力地干脆趴倚在湖边上的护栏处的琉奈,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那不高的栏上,虽疲惫不堪却又倔强无比的神色,空洞悠远的目光飘向一望无垠的天际,似是在思念什么,又好似什么都她无关,看不到一丝生气。
一旁身着立海大土黄色校服的幸村精市,迎风而立的他浸润着晚霞的微红,面无表情。既不打算打扰她也不欲上前安慰她,只是,选择了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给予她充分的抚平心伤的时间,调整严重体力透支的身体,平静呼吸。就好像当初她所做的一切那样,给予她足够的自由和空间,给予她该有的尊重和理解。唯有这样,她才能更快地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即使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守护。
晚风微醺,沉醉的是她迷离的眼,轻柔抚着她的发辫的风,像极了他的手。恍惚中,她能感觉到醉人的温柔。太阳的光芒刺目不再,掩映着夏日残阳光辉的湖面如同破碎的记忆,折射出斑驳的光晕。她用尽了心神去拼凑,只得到不晓答案的谜底,充满了错综滋味。明澈紫瞳泛着近乎哀伤的色彩,把负伤青紫的犹自带着些许尘土的双手探入粼粼的波光中,去感受,去倾听,去讲述,那个名叫东逝水的故事。
透过湖面,她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好在脸上的伤口不多,只是青紫。若是他在身旁,怕是早心疼得不成样子了,幸好,幸好他不在。想到这里,琉奈的脸上突兀地闪过一丝笑意,原来,他不在还有这样的好处,她才发现。他总是这般毫无保留地对她,已有多少个岁月,是七年,还是八年?她一直选择尽可能地逃跑,他也一如既往地追随,无悔地守候。用无声的行动证明着他心底想要诠释的,是爱,而非喜欢。
可是那一天,他被带走了。那一天,她失去了那个他。兴许,那一天过后,他与她,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吧。
记忆旋转定格在她与他在一起的最后画面——
他有如高楼摇摇欲坠的脆弱生命危在旦夕,她几近绝望的喊叫声嘶力竭,心心念念盼着的奇迹没有出现。她清晰地记得他在她怀里停止了心跳,任她怎样都无法唤回那人的意识。她清晰地记得他说的为梦想而战,她清晰地记得那人自始至终的爱之目光,无论她身在何方,她总能感觉到。
老头儿是何时出现的呢?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抱着那人的微凉的瘦削身体,她一遍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一遍遍地做着补救措施,他还是不醒,老头儿出现了,苍老的他又恢复了记忆中的样貌。可她欣喜还不及一刻,竟连人带魂地都被老头儿不费力地抢走了。老头消失前说了什么,他会醒的。当时只当笑话,死人复活,她又不是三岁孩童,起死回生从来只出现在神话中,现实里谈何可能。
老头儿还说了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她还活着,只要这边的她也好好活着。莫名其妙,什么承诺什么永恒的,此刻想来,应该是小季最后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希望吧,后知后觉的她每每都反应慢一拍地才体会到他做的每件事的用意与用心。
真正认识到,没有司马晗旸的萧夏是这个样子的。所有看她笑话的人看到了,所有爱她的人都被无情地伤到了。萧夏,就是自私的代名词,仁王琉奈也一样,把本该属于萧夏的痛强加给那些关心关爱她的人。看着自己身上愈发清晰的伤口,又看看湖面上模糊的他的影子。琉奈一下变得清明,是时候不依靠他,是时候学会让别人自在些,让自己懂事些,让苦痛成为记忆的伤痕深埋心间,就算是为了他也罢。
对着湖面,轻轻扯了扯嘴角,第一个微笑,告别掩埋过去,隐藏悲伤情绪,消散压抑忧郁,不让身边的人难过委屈。就算没有了司马晗旸的萧夏也还是萧夏,就算断了翅膀的萧夏也还会继续用断翅飞翔。就算被上帝抛弃,被所有幸运舍弃,萧夏还是会笑着等待重逢的那天,就算没有明天,萧夏仍然还会做个有活力的仁王琉奈,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谢谢你,幸村,还有,抱歉!”
她的颓然丧气不复再见,尽管还是眼前的满身狼狈的她,却在此刻让幸村觉得心安。她业已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即便没有全然恢复满满的勇气,至少,她已不是自暴自弃的那个她了。紧绷的心弦得到了重生的救赎,诀别后等待她的不再是阴雨的连绵,至少还是个雨过的晴天,上天待她已是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