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霸伞 蜃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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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一片朦胧，柳寻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周身围绕着的迷雾厚重，一眼望去，白茫茫得什么也看不清晰。
这时，耳边传来脚步声。
柳寻微微皱眉，手放在长刀的刀柄之上，戒备着。
听音辨位，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是他的正前方，应该是有谁朝着他走来。
迷雾之中，有一个只能看到轮廓的人影渐渐靠近。
似是感觉到他的戒备，来人停住脚步。
带着打量的视线落在身上，柳寻紧绷着身子，手已经握住刀柄，随时可以应对敌人的攻击。
对方只是站着，看着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无言相对，柳寻看不清晰对方的面容，却也没感觉到恶意。
这时，对方动了。
并不是靠前，而是转了个身，往前走去。
柳寻迟疑了一分，才抬脚跟上。
他莫名的感觉到，对方是要让他跟上的意思。
不断的往前走着，就像是没有尽头。
柳寻目光牢牢的锁在前方之人的身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对方并没有回答，回荡在耳边的脚步声越离越远，眼前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柳寻想要追赶上去，却怎么也无法拉进距离。
“等等！”
下一刻迷雾骤然散去，柳寻从床上猛地坐起。
眼中是还未消去的茫然，抬手抹了把脸，他转头看了看周围。
天刚蒙蒙亮，从窗看出去，薄薄的晨雾笼罩在天地之间。
眼前似闪过一道人影，柳寻站起身推门而出。
清凉的微风拂面而过，驱散了仅剩的那一丝睡意。
那个奇怪的梦境……似乎逐渐模糊，从脑海中随潮水消退。
晌午刚过，柳寻在书房之中处理事务，在清雅的香气之中，似乎混杂着一股海水的咸湿味，闻得久了，似乎整个人此时如身在海边，耳边都能听到海水拍起浪花的声音。
“爷？”等候在一旁的侍从见柳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担忧的唤了声。
柳寻回过神来，伸手捏了捏眉间。
目光在书房中寻找着，最终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博古架旁摆放盆栽的花架上。
之前摆放在这的盆栽被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盆，水盆里长着几朵睡莲。
水盆的左边边沿突出来一块，此时正摆着一个贝壳，贝壳上是一颗珍珠。
珍珠圆润光滑，色泽莹亮，个头有婴儿拳头这般大小。
这般成品的珍珠，可算得上珍宝之列。
“这颗珍珠……”柳寻疑惑的提了一句。
侍从一看，忙回道：“爷前些日子不刚从东海回来，带了不少海货，这珍珠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混在珊瑚里，下人收拾的时候发现，撬开一看竟然是一颗大珍珠。”
“我瞧着成色质地不错，便给爷拿来装饰书房了。”
柳寻点点头，起身走过去。
靠的近了，那股属于海洋的清冽味道便更加的浓烈。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拿起那颗珍珠，轻轻的在指尖磨搓着。
侍从见他奇怪的反应，心有惴惴的问道：“爷，这海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柳寻放回去，坐回书桌前继续忙事。
当晚，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依旧是在一片浓厚的迷雾中，辨不清所在何处。
可这次，耳边却能听到浪花的声音，以及海边特有的海鸟鸣叫。
鼻尖也隐隐的嗅到风带来的咸湿气味，柳寻猜测，自己应该在某座岛屿之上。
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四处走动。
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那个人，应该还会来找他。
果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渐渐靠近，轮廓勾勒出一道有些清瘦的身影。
柳寻跟着在的身后，这次，他想看看这是谁。
加快脚步，想走到与他并排，可不论走多快，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都保持不变。
“你是谁？”柳寻忍不住再次问道，对方并没有回答他。
一直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柳寻放弃了去追逐。
脚步慢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
这次，他没有直接醒来。
柳寻站在原地，期待着什么。
突然，脚步声响起，那个人在往回走。
柳寻心中涌上一丝欣喜，待人靠近，他在此问道：“你是谁？”
“你该醒了。”空灵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无奈。
柳寻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迷雾骤然散去。
最后，他只看到对方的衣服一角。
柳寻的脑海中，对梦中的场景，记忆依旧模糊。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个什么人。
可那人的音容相貌，却是一点印象也没留下。
自然而然，柳寻并不是很在意，转头也就沉入记忆深处，只在闲暇之余，似海面上掀起的浪花，一闪而过。
这场奇怪的梦，持续了很久。
可一直没什么大的进展，而柳寻到第二天醒来，便也会逐渐忘掉。
虽说如此，可心里总有什么东西惦记着，这就让柳寻有段时间总是陷入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看得侍从是担忧不已，便劝着柳寻多休息休息，说不定是因为庄中事物太多，操劳过度，这才把柳寻给累成这样。
柳寻哭笑不得，只得顺着他的意，暂时休息几天。
这几天没进过书房，晚上就没做那奇怪的梦。
一夜无梦到天亮，柳寻总觉得心里空牢牢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无意间再次走进书房，柳寻心有所感的看向那颗珍珠。
看着珍珠琢磨了会儿，柳寻伸手，将珍珠带走。
当天晚上，柳寻做了一个与平常不同的梦。
视野之中，迷雾尽散，将笼罩在朦胧中的神秘之地尽数展现。
明亮的圆月之下，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大地，在白色的细沙上洒落一片星星点点荧光。
柳寻踩着白色的砂石路，慢慢的往前走着。
周围的植被在月光之下披上银色的绸缎，闪烁的荧光在其中飘荡，隐隐约约间少了一分真实，多了一缕梦幻，柳寻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大树后，转头，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周围，这里的建筑不似陆地上，带着自己独特的风格，细细赏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柳寻心中忍不住感叹，此情此景的确是难得一见。
不过，再好的风光也留不住他的脚步。
他加快了步子，顺着砂石路一路走到岛屿的边缘。
那里是一片宽阔的海滩，远眺看去，夜晚平静的海洋似又一片星空。
而星空之中，一抹清俊的身影撞进柳寻的视野中。
柳寻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抹背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远处。
那人沐浴在月光之下，坐在一颗巨石上，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头顶的圆月。
衣摆随着夜风微微摆动着，好像下一刻，这人就将随风而去。
柳寻忍不住的屏住呼吸，不忍破坏这么美好的画面。
一高一低，一站一坐，时间在此时静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寻终于向前迈了一步。
这时，坐在石头上的人回过头来，看向柳寻，对着他展露一笑。
心，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抬脚继续往前走，可这时，一阵猛烈的海风吹过，掀起的砂石迷了柳寻的眼。
等风停，柳寻睁开眼，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棕色天花板。
心里有些怅然若失，柳寻下意识的看向床头边的珍珠。
“你到底是谁……”
夜晚，期待的梦如约而至。
柳寻毫不犹豫的走上砂石路，朝着海边赶去。
可这时，耳边响起水声，他转头一看。
半空中一个身影踏水而来，手持一柄银伞，旋转着从头而落。
似落入凡尘的仙子，看得柳寻移不开视线。
“你是在找我吗？”与柳寻离着五步远的青年，笑着问道。
柳寻对上对方视线，也忍不住扬起笑容：“是的，我在找你。”
青年似乎有些疑惑：“你为何找我？”
柳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年似乎也并没打算逼迫他说出个理由，突然走上前，伸手拉住了柳寻，身子一轻，两人提气上了半空，落在整座岛屿的最高处，青年对着柳寻一笑，坐下来仰头看向星空，柳寻坐到他的旁边，也跟着仰头。
夜空晴朗乌云，闪烁的群星聚集成瑰丽星河，是让人忍不住沉浸进去的美。
可柳寻只看了那么一时，就将视线落于身旁之人身上。
青年似有所觉，突然开口道：“海的那边，也是这样的一片星空吗？”
柳寻回道：“除了星空，还有很多更美丽的地方。”
青年看向柳寻，眼中似点缀上了星光。
看来，他对柳寻口中所说的“更美丽”的地方产生了兴趣。
“你没有出去过吗？”柳寻问道。
青年想了想：“你是说这座岛屿吗？”
柳寻点点头。
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从我出生，便从来没有离开过岛屿。”
“为什么？”柳寻忙问道。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对着柳寻一笑：“谢谢你陪我。”
说完，柳寻眼前一阵模糊，他忙伸手，想要抓住身边的人，可伸手所及之处，却是一片虚无。
夜晚似乎变得令人期待起来。
柳寻知道，梦皆为虚，那个地方那个人也许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可就算知道，他依旧忍不住的沉浸其中。
之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与那人相伴。
那人对岛屿之外的世界很感兴趣，他便与他说起自己外出历练时的所见所闻。
或是各地的名胜古迹，或是有趣的人文风俗。
亦或者曾经与人比武切磋的经历，亦或者江湖之中历来受人追捧的名人传记。
青年听得津津有味，总是挂着一抹纯真的笑容，感谢着柳寻的陪伴。
可柳寻看得出，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失落和向往。
“你叫什么名字？”柳寻终于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我叫方蜃。”青年回道：“我知道你叫柳寻，很好听的名字。”
“柳寻。”对方轻轻的唤了一声。
这一声呼唤狠狠的撞击在心脏之上，柳寻一时愣了神。
“柳寻。”方蜃又叫了一声，似乎想要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上。
柳寻目不转睛的看着方蜃，手慢慢的抬起，抚摸在对方的侧脸上。
“你为什么不能离开岛屿？”
这是一直压在柳寻心里的疑问，方蜃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无法离开，可为什么无法离开？
方蜃抬起手，轻轻盖在柳寻的手背上，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柳寻欲在追问，可熟悉的朦胧再次笼罩，将他从梦境中拖了出来。
柳寻并不甘心，所以他不放弃的追问着方蜃。
方蜃不愿意说，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他甚至对柳寻避而不见。
可岛屿就这么大，他能避得了多久。
柳寻对待他一直很温柔，他总是耐心的陪着他，不厌其烦的和他讲海的那边的事。
可如今，柳寻一扫之前的温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方蜃后退一步，柳寻便往前逼近一步。
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手，柳寻将他整个抱进怀里。
“我想见到你。”柳寻在方蜃耳边低语：“告诉我，要如何找到你。”
方蜃整个人僵在他的怀里，心脏却跳得极快。
手紧了紧，让方蜃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我想带你离开这个岛屿，然后一起走遍大好河川。”
方蜃听在耳里，暖在心里。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就算是你，也不行。”柳寻声音突然温和下来，可语气中却有着惊人的坚定与强势，他的手拂过方蜃的后颈，再次问道：“方蜃，告诉我，怎么找到你？”
方蜃像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微微的叹出一口气，有些艰涩的道：“你知道……蜃梦的传说吗？”
柳寻来不及多想，就从梦中离去。
惊醒过来的他忙叫来贴身的侍卫，问起蜃梦传说的事来。
他的记忆中，的确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传说的内容。
可侍卫与他走南闯北，都会提前去了解当地的情况，他们也许有听说过。
“蜃梦……”侍卫想了想，道：“属下的确有听说过。”
“说。”柳寻心里一喜，面上依旧深情不变。
“传言，东海之上有一座神秘岛屿，时而显现，时而消失，曾有人远远见过这座岛屿，驱船靠近想要上岛，可那座岛却又突然消失难觅踪迹，所以这座神秘岛也被渔民们称做蜃岛，也取海市蜃楼之意。”
侍卫回想着自己不过好奇而听了一耳朵的传说，继续缓缓说道：“而这蜃梦，的确和这座蜃岛关系紧密，这蜃岛出现的海域产大量的珍珠贝，质量都很好，传说曾经有一渔民捡到过一颗品相极好的海珠，带回家准备等集市之时卖与达官贵人，可就在海珠留在家里的几人，渔民遇到了怪事。”
侍卫还挺适合说出的，还晓得要抑扬顿挫的吊人胃口：“渔民夜夜做梦，都梦到自己来到一座如同仙境般的岛屿上，还见到了一位美丽的仙子，可这梦并没有让渔民流连忘返，心里的恐慌日益渐增，以为自己这是遇上了传说中的海妖。”
“那些海妖都是一个个漂亮的女子，她会引诱来往船只上的人掉进海里，再被她一口口的吃掉，害怕的渔民连忙将海珠转手，听说是转给了一个江湖人，后来，那江湖人突然集结船队出海，在海上遇到了狂风暴雨，却也成功来到了蜃岛，并且见到了梦中相识的女子，江湖人将她带离蜃岛后，便如神仙眷侣般，去过隐世生活了。”
柳寻神色微动，茶杯在指间转动，沉默半晌之后才道：“那江湖人……是如何找到的蜃岛？”
侍卫神色惊讶，忙道：“是那颗海珠指引的路。”
柳寻另一只手中，正躺着那颗神奇的海珠。
看着这所谓的传说，是真的。
“柳壑，去联系东海的船队，我要出海。”
柳壑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柳寻。
他的主子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一个传说给骗了吧？！这是要亲自出海去找蜃岛吗？！这哪行啊！这只是个传说不是真的啊！
柳壑下意识想要劝阻，可柳寻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厉眼甩过来，柳壑满肚子的话卡在喉咙，一个字儿都不敢往外吐。
长长的叹了口气，柳壑只能生无可恋的退下，执行命令去了。
东海，一艘宏伟的大船慢慢驶离港口。
传说中的蜃岛其实离大陆并不远，跟着海珠的指引，只需两天便可到。
这是在海上的夜晚，柳寻与方蜃在梦里相见。
方蜃神情复杂的看着柳寻，心里万分纠结。
柳寻倒是依旧那般从容淡定，看着方蜃眼里，甚至还有些激动。
海珠一入海洋范围，方蜃变能感知到，自然也知道柳寻这是来寻他了。
心里有担忧，更多的却是期待。
“和我说说蜃岛的事？”柳寻不愿他胡思乱想，便主动提起话题。
“这座岛屿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岛屿，不同寻常的其实是岛屿上的人。”方蜃说道：“岛屿上的人叫做蜃族，他们天生便有造梦的能力，不过要想入梦，却必须得依靠蜃珠，每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蜃珠，而这颗蜃珠也是我们寻找有缘人的唯一方法。”
方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我们的先祖就依靠着这个法子离开这座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凭我们自己是没办法离开岛屿，有缘人得到蜃珠，与我们在梦中相会，然后请求有缘人出海将我们带离岛屿。”
“你为什么没有主动向我求助？”柳寻问道。
“出海很危险，一旦进入蜃岛海域，变回经历狂风暴雨。”方蜃将头偏开，不敢与柳寻对视，要想将他带离岛屿，柳寻就会在海上遇到危及生命的暴雨，他怕柳寻陷入险境。
柳寻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果不其然，第二天，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就被乌云笼罩。
狂风大作，掀起惊涛骇浪，拍打在船身上，几乎要将整艘船给掀翻。
雨倾盆而下，天地间的一切都看不清晰，更妄论辨别方向。
不过柳寻出海做足了准备，大船的质量足够经受得住海浪的拍打，而开船之人也经验丰富，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有着柳寻的海珠指引，倒也没在海域中迷失了方向。
一直在暴风雨里前进着，终于，挺过了这场危机。
乌云散去，艳阳高照。
浑身湿透的柳寻站在甲板上，激动不已的看着远处的岛屿。
那片海滩是梦中的海滩，而海滩上站着的，也是他梦中的人。
未等船只靠近，柳寻便飞身下船，滑过水面，冲向等候在岸边的方蜃。
将人搂在怀中，温热的气息传递过来，让柳寻有了真真切切的实感。
“方蜃，我找到你了。”
方蜃微微一笑，将伞打开，运上轻功带着柳寻一起回到船上。
船没能够停留一时片刻，在两人上船之时，便被海水推动着远离了蜃岛。
柳寻拥着方蜃站在甲板，看着蜃岛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眼中有着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说好的，你要陪着我去很多地方。”方蜃突然开口。
柳寻听言，低低一笑，将双臂拥紧：“嗯，陪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霸伞 蜃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