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生活》我不爱吃香菜

50、秋收时节

　　顾谦一行人风尘仆仆回家的那日，此前却并未曾书信告知顾家人。
　　突兀的一辆被小童子们簇拥的华丽马车出现在顾家院门口，顾老太从里头一脸欢喜端着姿态地出来了。

　　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之前：秋收时节，桃溪村里只要是有把子力气的都在忙着收割自家的稻穗，捆绑着草垛子。

　　今年因着老天爷连着一个炎炎夏日才下了三场雨，这收成都不太好，村里的老一辈人愁眉苦脸的就怕来年依然无雨，那么必有一场大旱就能收了多少老百姓的命去。

　　天还灰蒙蒙的，顾家三房人都去了自家田地里把最后的秋收活儿做好，地里头剩下来的稻草杆子得收回来等冬天到了当柴火烧，要不然到时候下起大雪来，那后山里也进不去了。

　　因而家里头就只剩下顾老太跟顾二妮，顾三妮两姐妹，两姐妹都十七了，家里的所有活计基本都能熟练上手。

　　自从分了家，顾老太就清闲了，尤其是有了个出息的宝贝孙子，她就爱去人堆里听人奉承吹嘘。

　　待着过去了半晌午，顾三妮去了菜园子里摘了些包白菜，折了一手把的南瓜叶子，几颗老茄子，再来些大葱蒜，准备着做一家三口，还有顾家二老的吃食。

　　照理说当初官府奖赏的八两银子顾谦一分未拿都让孙氏夫妻俩收用，买些好吃食养养身子。

　　只是孙氏可不这么想，她不知道顾谦外头谋算的事所以不清楚顾谦如今的身家多少，就想着她儿子往后还要娶媳妇，还要养孩子啥的得给他攒着留着急用。

　　因而这秋收日子里，孙氏夫妻俩的吃食依然是全素，好歹之前顾谦回来的时候还有肉食可吃，现在两年来就没有吃过一口荤食了。

　　“三妮啊，来奶这儿拿两个鸡蛋煮个蛋汤吃，老爷们花费了力气，不再吃个好的损身子啊！”

　　顾老太如今把两只宝贝的老母鸡养在了屋里，老母鸡每天下的蛋她都仔细擦试干净了放在一个篮筐里吊在横梁下，每日都要数上一遍，当然是防着赵氏偷鸡摸狗。

　　顾老太之前逮到过赵氏天还没亮全的时候就蹲在鸡窝里，还伸手置于母鸡屁股后面等着它下蛋，她就说呢怎么连着几天有一只老母鸡都不下蛋，原来被赵氏这个偷家贼捷足先登了。

　　顾老太就悄悄的拿起栓门棍子轻手轻脚的靠近赵氏后背，然后一棍子打过去，就见着赵氏先是惊着了向上蹿起，紧接着就是背后炸开的疼痛使得她嗷嗷嗷叫着拔腿就跑，口里还求饶着：“娘啊，别打嘞!你要真打死了我，你的两个孙子就没娘了，当家的就丧了寡喽!哎呦～疼啊!”

　　顾老太拿着棍子追在后头呸了一声叫骂道：“就该打死你个三只手，老婆子我好再给老二讨个新媳妇!”，当时这婆媳俩一大早就在村子里上演起你追我跑的大戏。

　　顾三妮“哎”了一声，接过鸡蛋，进了灶房忙活起来，顾老太照旧每日不变的出门唠嗑一趟，正巧回来赶上吃饭。

　　顾老太依旧去了宗祠前的晒场上，这里瞧着很热闹，除了干晒着一席子上的未脱壳的谷粒，基本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或者年幼的小童子都在帮着自家看场，免得被麻雀啄了太多去，或是被手脚不干净的偷了去。

　　顾老太走过去同他们一道唠唠家长，其中有个跟顾老太不对头的老妇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老七家的，你家谦哥儿两年多没回来了不！就怕人家金贵了就瞧不上这些泥腿子嘞，哎呦，瞧我这嘴！”

　　这老妇人说谁不好，偏说顾老太的宝贝孙子，还能着了好去，这不，顾老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凶狠，三两步的跑上去，一顿抓挠，又骂道：“你个半截身子埋土的老瘪货，臭嘴壶子敢编排我家谦哥儿，老婆子我今儿非得送你全身进了土去！”

　　一下子，两个年纪加起来一百来岁的老人家手脚并用，嘴里也不闲着，互相又打又骂起来。

　　其他人连忙上前劝架，没办法，自家谷子就在脚下晒着那，今年收成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被顾老太她们一阵祸祸了，还不得要人命啊。

　　这些人分成两帮将顾老太同老妇人一块拉开，就见着两人离开之际还不忘互相踢楞腿子，顾老太一通闹下来原本打理的服帖的白发也变得一团乱糟糟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架外观华丽的马车从村口进来，经由晒场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赶车的人正是青羽，他刚才远远的就瞧见了顾老太，这才跟车厢内的顾谦汇报，就停了下来。

　　青羽直接跳下马车将马凳放好，接着两扇镂花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先头出来的就是顾六顺同顾五福两人下了车来，最后正是一身水蓝丝缎锦袍的顾谦。

　　这一帮老人家，小童子就见着一个翩翩富贵公子从马车上下来，那模样长得也忒好了，个也高，一时没认出人来，还是顾老太第一时间认出了顾谦，然后一双眼睛里续起泪水来，嘴角委屈的瘪下来，哇的一声喊道：“奶的心肝啊，你可是回家来喽！”

　　哭喊着的顾老太有劲头的挣脱开拉着她的人，小个子的脚步倒是利索，直接朝顾谦扑腾过去。

　　顾谦一笑顺势搂住了顾老太，顾老太眼泪婆娑的就盯着他瞧，两年多了，顾老太这么久没见着她宝贝孙子了，夜里都会想的哭起来睡不着，为了这事顾老爷子还说道过她几回。

　　顾谦眉眼温柔，洁白修长的手指抚上顾老太杂乱的白发，插入发丝间慢慢梳理着，说道：“奶，我回来了。”

　　顾老太鼻头酸酸的，怎么都看不够顾谦似的贪婪，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宝贝孙子长个了，她都得昂着脖子才能瞧见他脸瓜子，哎呦，长得可俊嘞，顾老太越看越欢喜，爱不释手的摸着顾谦的双臂。

　　“哎呀！是我们村子最出息的秀才老爷回来了！”其他老人见着说道，其中那个刚与顾老太争执过的老妇人脸色尴尬，眼神躲闪着开始往后头挪动着腿脚。

　　顾老太有了底气，转过身来，双手插腰，神气活现的喊道：“张翠芬，你拨楞后脚跟子是要跑了不成!
　　如今我宝贝孙子回家喽，老脸被打得疼不！你有能耐就当着我家秀才公的面再把刚才那话说一遍，哼！”

　　到底是长辈，顾谦不好明面上插手，就站在顾老太身后压场子，板着脸视线盯过去，那老妇人便弱了气势任由顾老太嘴上占便宜也不敢吱声了。

　　顾老太说的痛快了，心头就舒坦，总算止住了话头，跟着顾谦雄赳赳，气昂昂的在一众旁人羡慕的眼光里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布置看得顾老太小心翼翼的只敢坐半个屁股，私下里她又拿手悄悄地摸着屁股底下的坐垫，不光色泽好看，绣着精美的花色，摸在手里更是滑溜溜的，这布料她大辈子了就从没瞧见过，要是拿来做衣裳多好，这一大块的做了垫子她心疼啊。

　　等到了顾家院门口，顾老太被顾六顺搀扶着像个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似的端着姿态，把手放在顾六顺抬起的手臂上，然后假模假样咳嗽一声，便下了马车。

　　“去去去，这么金贵的马车别碰坏喽，一个个的别乱摸参啊！”
　　顾老太瞧着那些跟过来的小童们好奇的要用脏兮兮的小手摸车子，立马恢复了她顾老太的本来模样，双手驱散走了小童们。

　　“二妮，三妮啊，快些来，谦哥儿回来喽，赶快来帮着搬好些东西那！
　　哎呦，奶的好孙子啊，咋买这许多的东西，要花费老不少的钱吧，你要自个攒着用，吃些好的不是！”

　　等着马车赶进了院子里，顾老太就把院门一关，看着顾六顺他们从车后头的架子上倒腾东西，为顾谦心疼着银钱，又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顾三妮正在灶房里炒着最后一道菜那，闻言她赶紧抽掉了灶堂里头的柴火，擦洗了手就欢喜的出去了。

　　姐弟俩有着两年多没见了，顾三妮出了屋子就瞧见一身清风明月的顾谦，模样比着两年多前越发出色了。
　　她眼睛里闪着水光，鼻子里泛起酸意来，尤其是顾谦笑容温润，眸光温柔的缓缓走近过来，说了一声“阿姐”，顾三妮当即忍不住落下泪来。

　　古时男女有别，不论亲疏，再说顾家姐弟俩年岁都大了，即使顾谦很想上去拥抱她，却也忍下了，只是从袖袍里拿出一块方帕来递过去。

　　“阿弟，回来就好，爹娘可想你了。”
　　顾三妮秀丽的脸上笑得甜美柔和，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润润的看着顾谦包含思念与欢喜。

　　姐弟俩相视一笑，血缘确实奇妙，无论分别多久，那份牵挂永远在心上，顾老太叫了顾二妮去田间地头喊一声叫顾家人赶紧回来。

　　这边呢她就拉着顾谦进屋里，又让顾三妮打个热水过来，她宝贝孙子爱干净，不得洗漱啊，另外午食得再做啊，幸亏顾谦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比如一些上好的布匹首饰，当然更少不了吃食。

　　顾老太捡了些精瘦肉，骨头棒子，又从那个宝贝篮子里掏出好几个鸡蛋来交给顾三妮赶紧做几道荤食去。

　　另一边田地头，虽然三房分家了，可之前的六亩几分的田地本来是一块，如今各自两亩多点倒也在一块忙活。

　　孙氏在前头利索的抽出两把稻草打结成一条再捆绑起一垛垛的草把子，后头顾三旺就负责把他们搬上田垄摞起来等着他挑回家去。

　　突然，干得热火朝天的顾家人就听见了顾二妮气喘吁吁的喊话声：“爷爷。。。三叔三姨，回。。。回来了！谦哥儿回家喽！奶让你们快些回家去。”

　　顾三旺听着惊喜的扔掉了草垛子，而孙氏呢正捆绑着的手抖了起来，也扔了草绳子，拔腿就往田垄上面跑。

　　顾老爷子这人呢干了大辈子的农活儿，如今虽说田地都分给了儿子，可冷不丁的没田地头的活干了，顾老爷子还真就浑身都不松快，于是他就一碗水端平的给三个儿子们打打下手。

　　这一刻听着顾谦回来的消息，顾老爷子把抱在怀里的草垛子一并扔了，脸上也笑开了菊花，露出还留了几颗老牙的牙床子，他赶紧跟在三房夫妻俩后头也跑远了。

　　依然是个原来的房间，顾谦一进来，屋里的摆设同两年前一样未动分毫，不过他手指摸过桌面，坑面，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灰尘，想来这两年里孙氏一直在打扫着。

　　“谦哥儿回来了，我的儿啊在哪里！”
　　忽然院子门被三房夫妻俩粗暴的嘭的一声推开来，紧接着就是孙氏急切的声音。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孙氏这两年只要想顾谦了，就拿出她小心保存好的信纸出来，尽管不识字，她还是一遍遍的摸搓着，眼神缱绻，似乎在抚摸着顾谦的脸一般。

　　当顾谦出了屋走到院子里，同孙氏对上眼的那一刻，孙氏忍不下两年来情感的爆发，大哭着扑上去，紧紧地搂住了顾谦，又用手拍打着顾谦的后背说道：“呜呜呜～儿啊，你咋不知道回来一趟那，娘可想死你了！”

　　在后的顾三旺同样眼眶红红的瞧着自个儿子，他作为一个沉默如山的父亲做不出像孙氏这般感情外露的表达，可是此刻他心里的情感一样不比孙氏少，复杂的情感最后化作一个无声的眼神看向顾谦。

　　之后就是顾老爷子跑进来了，打眼一瞧可不就是给他长脸的宝贝孙子，哎呦，两年来不见都长这么高，长得这般好了。

　　顾老爷子骄傲自豪的一声唤着“谦哥儿”，孙氏才止住了哭泣，不免有些羞耻被公爹瞧见了她这副哇哇大哭的模样，顾谦正对孙氏的大哭无可奈何，顾老爷子的出现可是将场面控制住了。

　　“爷爷，孙儿回来了。”顾谦上前搀扶上顾老爷子的手腕，顾老爷子看起来面容皱纹更多了，原本挺直的后背也驼了些，头顶的白发掉得多了有些秃，还好精气神瞧着不错。

　　大伙进了顾家二老的屋里，听着顾谦慢慢道来两年多的些许趣事，一时间从外头都能听见屋里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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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太多阴暗面了，温馨风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