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幽冥》前言后序

52、迷音魂

　　顾执安和虞歌商量要回一趟沧水，虽然前不久刚回去过，但并没有用虞歌的身份。而且虞歌总该和虞叔叔见上一面。

　　两人这次没有着急赶路，放慢脚步一边叙旧谈心。

　　在临近沧水的茶楼里，两人正吃着饭喝着茶，又听到了一则怪事，而这件怪事竟与旧相识卫家有关。怪事起源于附近一处卫家的酒楼。茶楼里的人说那处酒楼一到半夜经常传来弹奏乐器的声音，偶尔还会传出女子的歌声。后来传言越来越多，那处酒楼就没人愿意去了，怪的是楼里明明没有住客，却经常能听到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还记得听雨楼的那位吗？”

　　“善弹箜篌的那位？”

　　“对，听说前几年她病逝了。难道和她有关系？”

　　“我听说她以前是卫家公子的情人哪！难道是受了什么冤情，所以一直留在卫家的酒楼不肯离去？”

　　“也是可怜，听说当年卫家公子和她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啊，最后落了个被抛弃的下场，红颜知己都薄命啊。”

　　一个妇人不以为然道：“呸！什么红颜知己，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罢了。要我说还是卫家夫人可怜，丈夫心里牵挂的却是别的女人。”

　　那个男人反驳道：“你懂什么！听雨楼那位才是最先认识卫家公子的人，要说第三者，那位夫人才是后来的。”

　　那妇人又斥道：“说到底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朝三暮四，苦了那些可怜的女人哪！”

　　“那处酒楼在哪？”顾执安插嘴道。

　　“出了门往西面走，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

　　顾执安和虞歌交换了下眼神。

　　“前段时间我见过卫宇，在梵音寺的那段时间。”这几天顾执安已经把这几年呆在梵音寺的事轻描淡写告诉了虞歌。“寒雨歇的事，他一直有执念。”

　　虞歌好奇道：“他去见你做什么？”

　　顾执安想着组织语言该怎么回答。

　　“是为了幽冥册吧？”

　　顾执安点头。

　　“不去了。”虞歌端起茶杯慢悠悠饮了一口茶。

　　“为什么？”

　　“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当时被我打发走了。我们还是去酒楼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虞歌冷呵一声。

　　三更的梆声刚过。顾执安和虞歌已经走在了街道上，夜晚的街道四下无人，洒满了月光。顾执安想起很久以前，他也和虞歌像现在这样很多次走过夜晚的街道，不觉放慢了脚步。

　　虞歌觉察到偏身问他：“怎么了？”

　　顾执安笑望着他：“你回来了真好，和以前一样。”

　　虞歌微微一笑，走近牵起他的手：“我想我们一直都会是幸福的一对。”

　　两人牵着手走着，他们好像不是去查看怪事，而是在约会散心。

　　一路终于到了那家百姓们传言的酒楼，这是一栋两层的酒楼，门匾上写着“深巷”，这个名字本是卫家酒楼中比较出名的招牌，原意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放在现在这个充满怪异传言的夜晚看来，却让人有种一去不复返的畏惧感。深巷楼大门两旁还挂着两盏灯笼，灯笼没有点亮，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惨白，跟旁边漆成深红色的梁柱形成怪异的反差。

　　顾执安正想上前敲敲门，试试有没有人，这时二楼一间房亮起了灯。“有人！”顾执安直接上前敲门，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原本寂静的夜晚。“笃笃笃——笃笃笃。”门内没有应答。“有人吗？”顾执安又敲了几下门，敲响木门的声音在夜里带着一丝瘆人的氛围。静待一会，还是没有回应。正当顾执安考虑破门而入的时候，传来了箜篌的音乐，来自二楼那间亮灯的房间。

　　“既然没人放我们进去，我们自行去二楼看看吧。”顾执安提议。

　　二人借着轻功，点脚上了二楼的走廊。俩人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到那间房门口。透过窗户，正看到房间内，一个女子抱着一把箜篌正在弹奏。而那女子身上穿的是以前寒雨歇最常穿的一件烟霞色齐胸裙襦。但是房间内灯点得不算亮，甚至有些暗，隔着窗纸更是看得不甚分明。难道真是她？顾执安捂住了口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又转头看看身旁的虞歌，忽然觉得又有些合理，也许她和虞歌情况相同？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房间的两扇木门忽然从内打开。门口的两人都没有选择躲避。

　　“执安？你怎地有空来这里？”卫宇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卫宇，又见面了。”

　　屏风被移到了一旁，卫宇坐在靠垫里喝酒。“来了就喝一杯吧，卫家的酒不会让你失望。”他抬头，瞥见了顾执安旁边还站着一人。“这是哪位？”接着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把刚饮的一口酒喷出来，他道：“执安，没想到我们竟是志同道合的人。”

　　顾执安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环顾房间，又看到那个坐在对面的女子，这次离得近看，顾执安一下子就理解了卫宇刚刚说的话。那女子虽然穿的寒雨歇的衣裳，照着那人的装扮，但却不是她，虽然某些角度看着有些像，他忽然明白为何屋内的灯那样暗。而现在的虞歌还是怀绪时候的样子，跟过去的虞歌长相也仅相似并不相同。他误会了，但是顾执安没想立即解释，“百姓都说这边闹鬼，我们便过来看看。”

　　卫宇冷笑，望着对面道：“继续弹，谁让你停下来的！”那女子被吼得一哆嗦，又继续去拨弄手里的箜篌。

　　“你何必这样对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知道没人替代得了她，从你对她的语气就可以看得出这点。你从不会对那人这般讲话。”

　　“你又有什么立场跑来指责我？看看你身边这位，又是谁的替身啊？他知道吗？”

　　一直冷冷站着的虞歌，听到这一句瞥了卫宇一眼道：“我愿意。”顾执安没料道虞歌不但配合他没有解释，还幼稚地故意呛了卫宇一句。

　　卫宇笑道：“执安，你总是能轻易地让身边的人对你死心塌地。之前是顾旭，现在是他。哦，对了，你家顾小旭去哪了？”

　　“······”顾执安有些无语，不用去看，已经能感觉到从虞歌方向投来的目光，顾执安憋着没有去看。“言姑娘呢？你有没有想过她？”言姑娘是卫宇明媒正娶的夫人。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怎么做怎么想我管不着。你今天不至于是来做说客的吧？”

　　“你让这女子退下，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卫宇看了一他眼，随即挥了挥手。那女子放下箜篌，俯首战战兢兢退了出去。卫宇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

　　卫宇盯着他，竟带了些紧张。

　　“那架箜篌带了一缕魂，应当是命魂。”

　　“砰——”卫宇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酒杯的碎片扎破了他的手，渗出一串血珠。“她有没有说什么？”

　　顾执安提醒道：“你的手在流血。”

　　卫宇像是没感觉道：“没事，你说。”

　　顾执安看向箜篌，“她什么也没有说，抱着箜篌坐着。”

　　“执安，你能不能和她对话？”卫宇投来哀求的目光，手指紧握成拳头，那里不断有血流出来。

　　“我试试。”顾执安念了一串口诀。“她说可惜箜篌带不走。”

　　“我可以烧给她。她有没有提到我？”卫宇有些激动。

　　“她说她不想再提到过去的人，她让你不要再招魂了，她要走了。”招魂？顾执安有些惊诧，原来卫宇还使用过招魂术。

　　卫宇道：“等等，执安你让她等等。告诉她，是我对不起。我心里一直有她。”

　　顾执安道：“她说她放下了，希望你也放下。”

　　卫宇问：“如果有来生，她还愿不愿？”

　　顾执安停了许久，没有回答，卫宇急道：“她怎么说？”顾执安终于回答道：“她说不后悔，还有，好。”卫宇笑了，好像了了一桩久违的心愿。

　　顾执安道：“她说她回来是想看看箜篌。”

　　卫宇问：“那她之后会去哪里？”

　　顾执安道：“她已经走了。”

　　卫宇瘫坐在了箜篌旁边。顾执安道：“她徘徊人间这么久，应该是累了。让她走吧。”

　　回去的路上。

　　顾执安道：“怪异的传说很快会散了，再不会有箜篌的声音了。”

　　虞歌道：“你最后有一句骗他了。”

　　顾执安沉吟：“其实她说的是她不后悔，但是不愿来生再来一次了。她是真的累了，这句没有撒谎。我那样讲，只是想让他心里好受些，早些翻过这一页。”

　　虞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和顾旭在一起？”

　　顾执安没料到他还记得这事，话题转得这样快：“顾旭只是偶然遇见的。”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的？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了，能发生的事太多了。你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喜欢你吧，以前我便觉得他对你不一般。”

　　“我对他没有那种。”顾执安解释。

　　“你们一起经历了哪些事？”他一边想问，一边又无奈道：“算了，我不想知道。”转而大步往回走。

　　顾执安感慨他吃醋的样子也一样没变，他跟上去，扯过虞歌的衣袖。“你知道吗，梵音寺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梨树，我常常在那想起你曾经坐在满树梨花下布棋的样子。”他环住那人的腰际，缓缓道：“只要你就够了。”

　　虞歌回抱着他，好像一下子他们回到了那年满院梨花飘香的日子，“我也记得你用一瓣梨花当作白子落在棋盘上。”

　　“也许那时候我就入了你的命局，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