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店同人]双花·双杀》宇文觉

2、1.男孩

　　和周围一群打扮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们等候宣诏的时候，看着一旁侍立着的面无表情的内官们，洪林心里忽然就有些茫然无依之感。男孩子里面有很开朗的，很快就熟识了，相互之间聊得热络，他却和他们搭不上话，讷讷地说了几句，见没有人理他，他就觉得更惭愧了。虽然穿着同样的衣服，不知道为何别人看起来就比他长的神气。
　　“喂。”忽然有只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扭头看，是一个尖下颏、嘟嘴唇、眉目相当俊秀的男孩，似乎比自己还小一点，一脸天真烂漫。
　　“啊……抱歉……”洪林以为是不是无意识中冲撞了别人，赶紧道歉。
　　“不用道歉的，”那孩子挠着头，笑呵呵地说：“我刚才就看到你一个人躲在这儿，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呢。我是寒柏。”
　　“洪林……”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低声说。
　　“寒柏，你和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啊。”忽然冒出一个很嚣张的声音。随着声音走过来的男孩子也是小尖脸，长得长眉细眼，大耳朵，虽然神气一本正经，可是看上去就很有心计的样子。男孩拍拍洪林的肩膀：“你怎么这种表情啊，一副在先生面前背不出书来的样儿。你知不知道我们进宫来干什么的？”
　　“父亲说，是来侍奉主上殿下。”洪林犹犹豫豫地说。
　　“啊，你也知道啊。”细长眼的男孩笑起来，“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呢？如果想要侍奉殿下的话，就应该学的更机灵一点。”
　　“……”洪林刚想反驳一点什么，却忽然听到内官宣诏的声音，于是一时间聒噪的男童音全都安静下来。男孩子们开始稀稀拉拉地排队，那个孩子本来站在洪林身后，却忽然插到了他前面，进殿的时候，还冲他得意地回眸一笑。
　　洪林不想着争先，反倒被这一眼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走向殿内的时候，洪林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样小的年纪就能“面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有的荣誉，也因他是朝中高官的子弟，才有这个机会。他心里是有点小得意的，可是更强烈的感觉还是紧张。新的主上是从元国回来的，原来的封号是江陵大君。洪林未进宫之前，便已从父亲口中听说这江陵大君诸多轶事，譬如他本是忠肃王庶子，并无直接继承权；譬如他十一岁便已赴元，名为王子、实为人质；譬如他在元期间沉溺音乐书画以韬光养晦；譬如朝臣们都说他非常聪明，将来会是中兴之主……
　　可是洪林听到这些之后，却对父亲说：“我只是离开父亲进宫里，就觉得难过，殿下那么小就远赴元国，寄人篱下，不能见到亲人，岂不是很可怜么？”
　　“洪林真是好心肠的孩子。”父亲摇摇头，笑着对他说，“你要知道，宫廷里的人，哪怕是亲人之间，和我们这种亲密无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为了政治目的而牺牲，即使贵为王子，也不能幸免啊。”
　　这时想起父亲的话，洪林更加迷惑了。如此说来，王宫岂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地方？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难道仅仅是为了富贵？

　　王祺回到高丽的时间还很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辨别所有朝臣的忠奸贤愚是不可能的，但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开始他需要培养自己人。想到先王之死，他不能不有所防备。先王是他的侄子，即位时年才十岁，死时也不过十三岁而已。欺凌幼主到如此地步，居心实在可诛。

　　想起身在燕京的生活，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燕京之繁华固然远过开城，元国之辽阔固然远非高丽弹丸之地所能及，可那些繁华、那些辽阔，都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宿客。皇帝整天沉溺于制作机巧玩物，或是观赏极尽感官刺激的“十六天魔舞”；而高丽出身的皇后禀性刻薄，令人难堪。倒是偶然相识的鲁国公主（鲁国是封号，即元朝公主），似乎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年纪与他相仿，待他也友善，公主善弹琵琶，他还曾教她一首高丽小调《渔人之歌》。当时鲁国公主热情颇高，不过他天生就不擅长应付女人，现在想起，连公主的脸都模糊了，只记得悲悲切切一首曲子。
　　走进偏殿，看见那群男孩子已经在候着了，矮矮的个子，满满地站了一地。
　　他先落坐，然后示意众人席地而坐。只听一阵坐地的响动复又回归安静，小孩子们都藏不住性子，一眼扫过去，他便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开口问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如何才能获得一等一的宠爱？”

　　洪林一直没敢抬头，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地板。身边那个孩子说完，他知道轮到自己了。心里还是非常不安，不知道怎样说，才能够把自己的诚心全部表达出来。
　　一番踌躇，出口的却是毫无气魄的：“可以为了殿下，献出自己的生命。”
　　仔细想想，这个答案有点文不对题，如果情势需要的话，所有的人臣都应当也必须为人君献出生命，这与宠爱何干？如果想要得到宠爱的话，应该建立更大的功业才对……洪林心里立刻涌上一阵懊悔，如果时间从容一点的话，本来可以想到更妥帖的答案的。
　　心虚地抬起头，才发现主上也是一副愣愣的表情。
　　因为一开始不敢直视，所以目光一直在对方脖子以下的衣衫上盘旋，只听声音觉得还在少年，猛然间四目相对，洪林一下子不知所措。虽然失措，横亘在心中最初的孩子式莫名的恐惧却在四目相对之间消失了。
　　因为殿上那少年国主随之露出了笑颜。与肃然时的神态迥异，那一晃而过宛若女童似的天真柔和神情让人难以置信。(注：这个描述确实是我对少年王笑容的个人感觉-_-||||)
　　之后那些人说了什么，洪林只觉的无数向主上殿下表忠心的话语在耳边隆隆而过，却没有一句入他的耳朵。他两个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里面都是汗水，贴在额头上的头戴似乎也让他觉得脑门上痒痒的。
　　这样的答案，被认同了么？
　　奉命参加选拔的男孩子很多，主上并不会全部录用。洪林本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说起话来也不像其他官家子弟那么神气活现，在见到主上之前，他安慰自己说即使没有被选中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他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一定要被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