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偷菜记》张素

29、（５）苹果

　　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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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二连三在闹别扭，纠结来纠结去，她招谁惹谁了这是。开心钻起了牛角尖，心情跌宕到谷底。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疲于感情的开心比平时更加专注于菜园。
　　她这次种了脆甜多汁的「苹果」，以雪上回收成欠佳的「杨梅」的耻。

　　种菜的空当，小叮当权当闲聊似的自言自语：“回王府的时候怎么会被褚大哥、哦不紫王爷给看到。也没听你提起啊。就算褚大哥身上有功夫，横竖也不会一点风声草动都没注意到吧。”
　　开心的脸红彤彤的，好像是挂在枝头的苹果。

　　夜探王府那次，她哪里注意到旁边有什么。当时，一颗心，十分力，全都铺陈在落寞的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似的紫微垣身上。看他那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样子，却分明背负着子女对父母天然的情感。开心也想老爸，想老妈。包括想老爹【老开】。
　　所以再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母性吖母性。脑子一热，不管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抱着他的头，抚上他的背，还、还、恬不知耻的吻上他的额头。开心羞于提及的画面历历在目。想到现如今遭致紫微垣不知好歹的＂薄情＂，开心气得牙痒痒。

　　再说褚云影或者说紫云英。有事没事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走也不走到江湖去，偏安于寻常百姓家，学那“旧时堂前燕”怎么着。还搅乱一池春水，给她开了那么多空头支票。

　　“小姐？小姐！当心水，水！浇多了，多了！”小叮当心急火燎地说。

　　嗳？唉。开心捶胸顿足，果然一心不能二用，回回走神就糟蹋了好果子。就算紫微垣的车辇从不驻足她的地盘怎样，就算热腾腾上市的紫云英被安排和蓉公主宝小姐的相亲指婚又怎样。女人当自强。

　　从这手里破旧的喷壶开始，更、新、换、代。

　　多么想设置一台喷水机吖。或者像街心花园里的那种＂突突突＂能旋转洒水的机器，按时定量地灌溉作物，又科学又省事。然而，没有“电”的社会呀，富兰克林还没放着风筝线通电的时代，开心收起了来自２１世纪的所有优越感。

　　善哉。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开心收敛心神，致力于＂研发＂。难为了忠心不二的小叮当和憨态可掬的小崇，被软磨硬泡地留在太阳下的菜地，还要东跑西颠筹集开心姑娘心血来潮要的东西。什么木头啦，铁丝啦，总也有一些听都未曾听过的新鲜物。
　　小崇子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开心小主一天到晚要捣鼓，他两手沾慢了脏兮兮的泥巴，对小叮当说：“要是我，就一点一点地种呗。看见地上干得冒烟了，就浇点水，不也成么。”

　　小叮当嗤笑一声，慢悠悠的说：“小崇，你知道人和动物的最主要区别是什么吗？”
　　小崇闻言认真地想了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叮当持重地说：“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是＂使用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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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当十分了解小崇此刻的心情，那窘迫，真像啃了一大口硬馒头，噎住了。
　　因为，刚才，她也是这么被开心给噎回来的。

　　叮当和小崇正在菜地里边劳作边打趣，突然有一阵仙乐飘飘自红墙穿来。那婉转的曲调、优美的唱腔，唱词吐字清晰圆润，你听道：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阴满庭。罗袂生寒，芳心自警。
　　侧着耳朵听，蹑着脚步行：悄悄冥冥，潜潜等等。
　　等待那齐齐整整，袅袅婷婷，姐姐莺莺。

　　这一段西厢听得叮当和小崇魂不守舍，连开心扛着小发明、大踏步得来到他二人眼前也没被惊醒。开心听咿咿呀呀的听不懂，煞风景地问：“喂～听什么这么入迷，把魂儿都给勾走啦！”
　　小崇这才挠挠头说：“可能是上回为太后娘娘祝寿请来的戏班子，还留在宫里没走呢。要说唱的这位，奴才敢打包票，必定是名满京城的名角，温良玉。”
　　小叮当插嘴：“难怪听说太后娘娘听了他的戏，那是大赏特赏，简直就要把他捧为座上宾呢。还听说哇，这温公子人如其名，温润如玉，把个姑娘媳妇们迷的是神魂颠倒。”

　　开心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些？”
　　两人齐声答：“不都是听【小女子】说的。”

　　开心抚抚眉头，想，好久都没提，差点忘了本朝有这么个八卦的人物。

　　幸会幸会。【小女子】许久不来，该不会大家都把我给忘了吧。不要紧。先听听我的线人、白头宫女的密报。说起这位温良玉，轰动梨园近十载，曾多次入宫献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正因为了不得，他身上的蛛丝马迹才更值得深挖。
　　就比如，他沉浸在戏文里的风花雪月不能自拔，看不破红尘浮华，贪恋水月镜花。以致相由心生，纵然一张俊秀的脸，两朵灼灼的桃花眼。桃花胭脂吊着他的眼角眉梢，带出他的陈年往事。

　　曾记否，清水河畔，浣女明眸皓齿。一颦一笑，牵动少年郎。
　　怎料想，荣华错爱，嫁娘穿凤戴凰。三生三世，就此阴阳隔。

　　难怪他可以在台上把那些嗔怒爱恨唱得那么撩人。戏文，哪有他历经的往事有趣呢。

　　

　　开心不满于小崇、小叮当对她新发明的无视，又是鼓噪又是吆喝，兜售她的浇水车。原理简单。一般学校里，体育组老师在布置操场比如洒粉画白线时推的那种小车。开心把小车里的＂粉＂换成了＂水＂。
　　这样一边推车洒水，一边还能锻炼四肢。她臭美地想。
　　所谓种田，也就是指“穷则变，变则通”吧。

　　使用工具，再波动的情绪也不会影响到苹果的灌溉。即便当小崇散播小道消息说：“听说太后为紫王爷定了蓉公主，亲上加亲。等过完年就办喜事哩。”

　　开心的手还是稳稳地握紧扶手，心无旁骛地前行。

　　即便小道消息的正主紫云英现身，站在垄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开心还是推着小车满世界溜达，清凛的风从耳畔呼啸成歌。且歌且行。

　　只有当紫微垣像“碍事”的交警一样杵在她的面前，伸出手一副「ＳＴＯＰ」的样子，迫使她不得不停下彷徨的脚步。
　　紫微垣不留情面：
　　“这块地上浇的水已经够多了，光是这一炷香的时间就三遍了。你这副佯装镇定的样子是摆给谁看？给云英哥，给我，给你自己？”

　　“闪开。”

　　紫微垣屹立不动。开心想，怕你啊，还真把自己当交警开罚单吖！一使劲，推着车往前滚。虽说咱们的小木车毫无杀伤力，但这是不折不扣在挑衅。
　　或者说在博弈。

　　微垣不退反进。那种英勇气概，您当是革命烈士堵枪眼炸碉堡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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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你牛。开心松开车，失去控制的小车歪歪扭扭倾倒在一旁，撞上小苹果树枝芽乱颤。开心瞪着紫微垣，把他视作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紫微垣反而被她任性的瞪视惹出笑意，当然，憋在肚里。

　　开心瞪到眼睛酸痛，忍不住托着腮、蹲坐在太液池畔的石凳上。看夜风吹得波光粼粼，看湖水澄清了自己的心。紫微垣靠过来盘坐下，也放平声音，像池水一般幽静：
　　“既然他都名草有主，快要成亲了，你，何必还念着他不忘。真得那么喜欢他？”

　　池中倒映的圆月，叫人沉醉，叫人，在千百般的锤凿后透了心底的肺腑话：
　　“……好像也不是。”

　　微垣追问：“不是什么？”
　　开心拨弄着泥土里的杂草，捋着她的心绪，答：“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好像也不是琼瑶奶奶说的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我舍不得他，很舍不得，很不高兴。可是没有想杀人、想抢亲、想阻止一切的冲动。”
　　“这代表什么？”微垣心底冒出了一丝丝惊喜的火光。
　　开心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没实战经验。”

　　“那么，我问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是我娶亲呢？”微垣涨红了脸。
　　开心没好气地说：“您不都已经有好几房妻妾了么。”
　　“……我的意思是，”
　　开心回给他一个「ＳＴＯＰ」的手势：“我知道您那点破意思。说实话，上回你是不是故意在我们面前秀恩爱的。切，＂爱妃，你身子单薄＂，恶寒～”开心捏着嗓子学话，又抱臂打寒颤抖落鸡皮疙瘩，微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可是惟独那次，我挺想＂剁人＂了。切。”
　　开心低下头，尽量装作满不在乎。

　　微垣的＂惊喜＂逐渐燎原：“这又代表什么？”

　　开心红着脸继续说：“还有那次，你问我为什么哭。哼，还不都是你个衰人非来招我，就是你把我给招哭的。我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的。说起来就有气！”
　　微垣一手大力揽住开心的肩，把她揽到怀里：
　　“你气好了。随便气，气我。别气其他人。”
　　开心哑然失笑，说：“喂紫微垣你会不会脑子坏掉了，这叫什么话啊。”
　　微垣捧住开心的脸，笑眯眯说：“这叫实话。你生我的气，你才会来找我撒气，在我身边待着。然后，我才有机会弥补你，对你好。”

　　“……提前告诉你，我可不稀罕什么贡品，甭用那些烂俗招数拿我打岔。”开心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微垣眉开眼笑：
　　“是，你呢，不爱贡品爱棉花，心心念念种庄稼。”他表白，“真巧。我呢，刚好是菜小伯。”
　　“是么。看着不像啊。”
　　开心调皮地把刚才拔草拨土脏兮兮的手往紫微垣干净的脸庞、衣衫上抹。一边笑嘻嘻说“这才对嘛”。微垣笑声朗如清风、皎如明月，透着明明白白的畅快。他握紧那不安分的手，攥住那更不安分的心：
　　“所以，咱们？”他问。

　　开心趁着＂头昏脑胀＂，又发豪言：

　　“我想跟你好，谁也管不了。我想跟你处，谁也挡不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