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识丁

3、第二章 我的丫鬟

　　玲珑树上，月落呆呆的望着远处的明灯，玲珑球花簇拥盛开，在黑夜中发出同人间月般虽寒却柔的白光。
　　片片花瓣脱离本体，飘浮环绕在月落周围，似遇见主人的猫儿的尾巴般轻轻的剐蹭着她的脸颊，触摸她的衣衫。
　　花瓣上的亮色投入眸底，使那双本在成为不死人后暗淡的眸第一次盛上了星光，第一次有了生气，愈发明亮生辉。
　　“小姐小姐。”
　　玲珑树下，一少女自不远处走来，着一身莲粉色的少女装，束两个丸子状的发髻，脸蛋圆圆、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娇俏可爱不过如此。
　　少女自树下站定，仰头望着那白色玲珑球花簇中斜躺着的少女，红衣随风摇曳，墨发上简单的绾着一支红色玉簪，垂下的大片青丝和衣而舞。
　　小姐真美！
　　红色在白色中躺着，白色将红色环绕，明明是差别极大的两种颜色，此时同在一处却又构成让树下少女为之惊艳的美景。
　　而月落却对此毫无所觉的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某处发呆，赤眸淡漠清冷无任何情绪。
　　人界有天空和星河，冥界亦有天空，却几乎终日沉寂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这忘川旁的白色玲珑球花和遍布鬼界的各色彼岸花所发出的柔光能将其点亮少许。
　　也就寒食节的时候，众生点灯，才有一点人间夜晚的味道。
　　望着月落清冷美丽的容颜，少女不禁想起三千多前那跟在一袭玄色后懵懂、狼狈却也淡漠的红色。
　　“抬眸一望百媚生，六界粉黛无颜色。”即便是身为少女的她也惊艳不已。
　　只是不知何故，在君上送她一双赤血瞳后，她竟主动敛了那一张因血瞳而更加美艳的容。
　　传说若要成长生者，需先祭心，若祭心不死则可成不死人，灵魂不灭，肉身不死，可随意往来穿梭于玄、凡两界，不受玄界阴邪之气侵扰。
　　而得不死人心血喂养者，可得不死人的能力。
　　只是若要获得此能，须从始至终将那个不死人的血有规律一点点慢慢放干。每次血液须在特定时间放好后一刻钟内食用，不得间隔，并在放血时必须保证在最后完全放干时才可让其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按此要求将这全部血液悉数饮下方算成功，否则差一步则前功尽弃。
　　且不死人拥有一双与常人不同的黑瞳，凭此三界皆可辨识，因此而被害的不死人大有之，使本就稀少的不死人更加罕见。
　　君上有意护她，送她赤血瞳，这样众生只见红色倾城，无心细辨红色后暗淡的黑色。
　　“以后你便跟着这位姑娘吧。”
　　“是。”随着那一身玄色说完，少女转身对月落行礼，“请我主赐名。”
　　“‘月落乌啼霜满天’，便叫你‘霜满’吧。”声音平淡如水，无波无折，却荡得言默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彼时霜满很是惊讶，寻常人不会起这般煞景之名，后来她才知，“月落乌啼霜满天”，月落是她，霜满是她……
　　她是君上的近侍，天生一张娇俏容，迷惑对手。竟这般轻易便被送给了月落，开始了兼职丫鬟的侍卫生涯。
　　从霜满被选去言默身边的那一刻，她这一生只能是冥界的侍卫，为冥界和言默的安危而活。
　　将她送给月落其目的自是不言而喻，只是或许只有她的小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对君上有多重要吧。
　　往事回首已过千年，不禁感慨良多……
　　“小姐，卯时已过半，我们该回去了。”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一如其容。
　　鬼界的作息时间与人界恰好相反。
　　那是霜满当了丫鬟之后的事了，鬼界的新任女官刚走出府邸看着上朝的马车，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服侍自己的丫鬟说。
　　“以后你叫我阿落便好，叫‘我主’听着生分。”
　　霜满听后慌忙跪下拒绝，惹得月落一脸迷茫。
　　“那我呢？”恰此时言默一身白色丝履从不远处走来笑问道，“姑娘觉得我应该如何称呼姑娘？”
　　“奴婢不知君上到来，请君上恕罪。”霜满因方才过于慌乱竟未曾察觉到言默到来，自觉失职慌忙请罪。
　　“起来吧，此次是本君不请自来了，怪不得你。”言默似乎心情极好，并未将过多的目光分给霜满。“姑娘觉得我如何称呼姑娘才好？”
　　“……”月落看着马车陷入沉思，显然此事和霜满的反应皆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
　　“谢君上宽恕。”霜满说道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作为冥王的近侍她可以享有很多特权，但作为新任女官的小小丫鬟，她必须时刻谨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直称呼为姑娘未免太过见外，不如以后我也叫你阿落可好？”言默看了一眼霜满不予理会，若有所思道。
　　“嗯，可以。”似乎终于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月落爽快道，转头又继续看着跪地不起的霜满眉头轻蹙一脸迷茫。
　　“奴婢惶恐，请我主收回成命。”感受到两人的目光落到这里，霜满说道。
　　“阿落这是吓着她了，不如以后就让她唤你小姐可好？”言默见此情景，笑着替月落解围道。
　　“好，你……起来吧。”月落思索片刻仍没能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点头应道。
　　人情世故对于彼时的月落而言犹如告诉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精什么是情一样难懂。
　　她只能通过观察周围人们的相处和本能感受到阿落比我主听着亲切，却已是自己的极限。
　　月落内心喜爱霜满，相与她亲切些，也不可以吗？她不懂。
　　“谢小姐。”霜满起身行礼，或许是因为方才情绪太过激动，隐于袖中的手颤了颤。
　　看着霜满起身，月落觉得方才听从言默的决定是对的，舒展双眉。
　　彼时的月落尚未敛去原本的容貌，红衣赤瞳无双颜，一动一静间便是面无表情都能惊艳四座，更何况方才难得的有了情绪。
　　即便是那贯用美貌勾引人的狐妖见了她都要自惭形秽。
　　“君上找臣可是有事，臣要去上朝了。”貌美而不自知的月落面对突然出现在此的言默依旧站着面无表情的说道。
　　丝毫没有意识到朝堂的主人就是自己面前的男子，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言默笑道，“无事，只是前来看看阿落第一天上朝准备的如何。”
　　“既然无事那臣先去上朝了。”月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
　　“好。”言默刚说完一个好字，便看到马车从自己的面前驶过，直向宫门而去。
　　言默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犹如看到马车的主人般，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向宫门。
　　破天荒的，当日的朝堂上一向勤奋的君王穿着黑色朝服姗姗来迟，而新任女官却很早就到了殿中等候……
　　“知道了。”月落从玲珑树上一跃而下，体态轻盈比霜满更甚。
　　霜满自是知道的，自家小姐根骨极佳，不怕吃苦，又有机缘，不然又怎会在无寒心莲的情况下完成祭心仪式存活下来。
　　成为那个人毁掉寒心莲后的七万年来第一人。
　　况且由君上亲自指导功法，就算是忘了曾经为人时习得的武功，想要在修炼上有所成就也是手到擒来。
　　故此，即使经常不喜用法术如小姐，简单的跳跃也能如冯虚御风般，令人叹服。
　　回到宫殿后，月落方简单用过晚膳，打发走霜满，坐到书房书案后拿起一支湖笔蘸上蓝色墨汁，准备将案上先前尚未批完的奏帖批完。
　　便听得殿门微微晃动之声，一阵轻风过后书案前传来一道声音，“怎么这么晚了还未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