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识丁

2、第一章 我做了一个梦

　　“敢问姑娘芳名？”
　　“我……忘了……”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此时正是月落乌啼之景，不若以后就叫姑娘月落可好？”
　　“好。”
　　月落乌啼寒霜满天，他一身玄色长袍，面如冠玉，眉眼似画，灼灼眸光如江枫渔火中那点点火光般温暖人心……
　　月落一身暗红衣衫，却是官服式样，袖领之口缠着赤金丝绣成的曼珠沙华纹样随着衣袂翩跹越发栩栩如生。
　　恰微风拂面，惊得抱着睫羽歇息的花瓣跳起。
　　躺在这棵忘川旁彼岸花拥簇的玲珑树的巨大枝丫上缓缓睁开眼睑，看着这漫天飘荡的孔明灯真有些像她在凡间唯一一夜的满天繁星。
　　今日是寒食节，听那些经常往来人间的鬼差们说，每当这一日人界便会扫墓园、烧银钱等以寄托对亡故亲友的思念之情。
　　是以原始鬼君顺应民情特许鬼界众生于今日度过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假期之一，以接收那些在世亲友所寄之物，并托梦回以同样的相思。
　　故此，今日孔明灯的灯火漫天，写着思念之人名字的明灯载着主人的思念随风飘扬到冥洞中，进入所思之人的梦境。
　　当然那些从小生长在冥界的生灵或凡世无亲友记挂的魂灵也可放灯，只不过这对他们而言更多的却是玩乐罢了。
　　而他们的那些没有承载思念的明灯便会在飘荡到冥洞后归于虚无。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没有过去，来鬼界前的那一晚就是她记忆的开始，于凡间了无牵挂，也无心与众生玩闹。
　　唯一的不同也不过就是今日的事务甚少，故她得以在此偷懒，却是做了这醒来后的三千五百年里唯一一场梦。
　　彼时月落刚刚醒来，躺在凡界一片无尽树林深处的土地上，身|下一片鲜红晕染大片土地，心口也钝痛如刀绞却再无法感知到任何跳动。
　　月落的脑中一片空白，并不知道此时她已成了这世间唯一一个没有心的半死人。
　　远古圣歌的余音仍环绕在耳畔，使得周围的野兽不敢靠近半步。
　　她一身红衣将身上的血迹尽数遮进那宽松的绯色烟云里，仰望着天空中满天繁星变得越发璀璨，却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月落乌啼，寒霜满天，远处江边的渔火渐渐暗淡，衬得她眸子更加漆黑如墨。
　　若是他人细辨便会发现那是比常人更加漆黑且大的瞳仁，懵懂而不知所措，却不再有常人该有的生气。
　　那个男子一身玄色走来，温润如玉，看着她的眸光亦是温暖异常。
　　“我见姑娘孤身在此，甚是可怜，如今姑娘既已前尘尽忘，不知可愿随我一同回家。”
　　“好”……
　　他赐她月落之名，带她回到他的家——鬼都冥宫，拜她独有红袍为官，给她赤血瞳。
　　其实月落不喜红色，甚至不知为何有些抵触红色，她总觉得那颜色太过刺目，像她初醒时土地被晕染的颜色。
　　月落不知当初醒来时自己为何会穿着一身红衣，往事于她犹如迷雾，而她却不能从雾中拾得半分关于过去的记忆，甚至连梦都不曾有过。
　　后来她想，许是因为自己不忍那血污了那纯洁的白色，所以才着红衣吧，毕竟她那么不喜红色。
　　月落也曾反感这种特殊的拜官，可是他温柔的看着她说，“姑娘可知我为何赐你一身红衣吗？”
　　“大概是你初见我时，我便着一身红色的原因吧。”
　　他轻摇头，眸光低垂凝望着她，“因为只有姑娘让我觉得这颜色生的值得。”
　　眸中似有世事沧桑、万般悲凉、千许等待、百种喜悦，但这些月落都看不懂。她只是觉得这双眸子很是熟悉，让她很是安心。
　　时光若风，载着记忆中的稚嫩声音吹来，“若是以后谁让我穿红衣，我便嫁于他。”
　　可惜后来声音的主人长成了娉婷少女，却不再记得昔日童言。
　　谁夸红衣好容颜，许下一生相守约……
　　“你我可曾见过？”月落微抬着头，眼神懵懂。
　　“姑娘说笑了，我并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姑娘。”男子笑看着月落，手中折扇张开将悲凉尽数遮在扇面摇动中。
　　“可是我总觉得你很面善。”
　　“是吗？被姑娘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姑娘很是面善。不过我虽贪恋人间景却也明白自己只是它的过客，很多事情都不曾在意。不知姑娘可是记得在何处见过我，我也好回忆一番？”
　　男子摇着折扇的手放下，不再有所动作，指端捏着扇柄，骨节发白。
　　“那你叫什么名字？”月落问。
　　“言默，‘默待卿来，言笑晏晏。’的言默。”言默答。
　　“默待卿来？”
　　“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我随便念念，姑娘也随便听听便好。”
　　言默手中折扇再次摇动，端的是一派随意安闲，除却扇扇子的动作有些菱乱，毫无规律可言。
　　“可我总觉得我们应该见过，却的确记不得昨日之事。”
　　“那姑娘或许是记错了吧，况且姑娘既已说那是昨日之事，便也当记住一句话，‘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姑娘昨日虽是红尘人，今日却也不过只是它的过客。”
　　真好，你还愿意去想起我。
　　逝者如斯夫，转眼已过千年，昔日的懵懂少女成了鬼界的丞相，代言默管理鬼界众生琐事。
　　很多时候月落总有一种吃亏的感觉，明明言默只是在她最虚弱最无知的时候让她知晓今夕，有了归处，她却为他做了千余载的事。
　　而他倒是乐得清闲，去凡间游山玩水，非六界帝王宴轻易不现身。
　　盘古斧挥，天地开，形成上、中、下三界，此时的上下无贵贱之区别。
　　上界与下界因灵气或阴邪之气浓郁，各自孕育出本界界主——诸天神佛和永夜玄君，法力高强，统领本界。
　　而中界因处于上、下两界之间，灵力与阴邪之气混杂，故而一直不得真正的界主，只得仰仗其余两届生存修行。
　　上界又称天界，分佛、神二界，后神界又分支出仙界；中界又称凡界，分人界与妖界；下界又称玄界，分魔、鬼两界。
　　后世为方便称呼，常说六界，各界统治者分别称帝、称君，然言界主必道诸天神佛和永夜玄君。

　　文中解释：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出自《了凡四训·立命之学》，非原创，特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