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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市井有传闻 ...

  •   剑雨最终没再逼她喝药。

      那天他顶着青紫大包回来后,花自青一直小心的看他脸色,相处这些天也多少让她摸出些他的性格来,表面上恪尽职守,不言不语,其实性格极其固执敏感。她等着看他发火,他发火的时候她倒是见过一回的,那时她还在生病,躺在病床上时睡时醒。那天他上街回来时她刚好醒着,她不知他在发火,只听他在院子里劈材,一直劈一直劈,她做了几个梦醒来他还在劈。她还纳闷她们家哪来那么多柴火,掀开窗缝,就见他沉着脸奋力的挥斧子,而那柴火也被劈成了一根根手指头大小......

      一直到晚间吃饭都是那模样,眉头倒竖,面色冷凝,倒像在跟谁怄气似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晚的菜叶子又老又硬,想必是买菜的时候受了歧视。

      而如今于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小童子伤了,还破了相,她很为家里新置的柴火捏汗。

      然而那天回到家,他只是不声不响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要劈材的意思,于是想这次会不会换别的出气方式?偷偷在他门边听了半晌,没动静。又在那窗缝下瞧了半天,隐隐的见他躺在炕上休息,才放下心来。

      当下回到房里美美的喝了一壶酒,饱睡一觉。等到半夜醒来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以往生病的那会剑雨都是很准时的做饭,也很准时的叫她吃饭,这时她才明白了他新的出气方式,绝食。只是连带着自己也遭了殃。

      第二天,她还是在一片劈材声中醒来,于是再次忍不住问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太过草率,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问题,因为出门就见着桌上摆好的饭菜,她有些茫然,再去瞧剑雨,只见他披着单衣挥汗如雨,那斧下的柴火也是正常尺度,她疑惑了。

      而自那以后他就每日做起了早饭。这让她纳闷了好几天了,难道那日的事他已经看开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因为他好像对颊上的大包也不怎么上心,顶着大包还每日上街买菜,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心胸开阔。不过她可不想被人说成是刻薄下人的主子,所以给他买了药膏,他接过也只随手放在一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大包却是渐渐消了下去。

      这日她吃了饱饭往酒肆里去,秋冬的太阳温暖的像师父的掌心,又像是母亲的怀抱,嗮的她软趴趴的。

      进了酒肆,抄着各路口音着各类服饰的商贩侃侃而谈,本来,这凉州城是丝绸之路的要道,各路商贩来往不绝,如今前方战乱,道路不通,这茶馆酒肆便成了商贾们交流信息之处,平日里朝廷有什么动向,前方战事如何,都能第一时间在此传开了。

      她像往常一样寻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坛竹叶青,几个下酒小菜。

      “嘿,听说了吗,朝廷要准备拉拢乌宛国了。”

      “乌宛?就是继乌兰之后,目前西域最大的首领国?”

      “那还有谁?听说朝廷在上月就已秘密征集了诸多美女,打算送到乌宛去,只怕即日就要启程了。”

      “朝廷可真是折腾,我可记得一年前才嫁了公主到乌兰,后来乌兰还是被乌宛灭的,如今塞外尸骨未寒,皇帝又要想办法拉拢乌宛?”

      “瞧你个书呆子,一个公主算什么?只要朝廷需要,你家刚出生一个月的丫头都能是公主!”

      “这话怎么说?”

      “我都听说了,之前嫁过去的什么西宁公主,那根本不是真公主,就是皇帝为应付乌兰随便封的一位,搞不好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个宫女。”

      “还有这事?”

      “啊,那不然?你舍得让你亲闺女去那战乱不断的地儿?”

      那人喝了酒,又道:“而且那时候乌兰虽是南疆首领国,实力已大不如从前,国王年迈,太子又无能,对周边各国已没了约束力,后来想要和亲也就想拉个靠山。可惜北边是日渐强盛的乌宛,纵观形势,乌宛王年轻有为,野心勃勃,颇有未来西域霸主之姿态,朝廷会来参和这趟浑水?”

      “原来如此......唉,谁能想到当年叱咤一方的乌兰国就这样轻易的被灭了......”

      “怎的?你还怀念乌兰?”

      “感慨罢了。”

      “没啥好稀奇的,要我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乌兰能如此轻易的亡国,说明整个政权从根本上就乱了,如此,早灭早好。”

      “也是,来,喝酒......”

      花自青在一边听的稀里糊涂,也径自喝了一碗酒,吃了几粒盐水花生。

      “诶,那你说的送美人给乌宛的事儿可靠谱?”

      “千真万确!朝廷为了显示诚意,还特意从各省府衙找来一美女,那美人,个个赛比西施,容貌绝美,千种风韵万种柔情......啧啧啧,乌宛王真是好福气。”

      “我瞧你说的怎么像亲眼见过似的。”

      “呵呵!我是没亲眼见过,可是我那在京当差的小舅子见过啊,他来信就是这么说的。”

      “你小舅子不就是一介武将,这都能让他见着?”

      “此事说来话长,我小舅子虽只是一介武将,可是今年军制编排,你猜他被分到哪了?”

      “这我哪猜得到,不过瞧你这得瑟样,莫不是到定远将军帐下了?”

      “哈,算你小子机灵,实话告诉你吧,虽不是定远将军的门下,却是新届文武双冠,被皇帝亲点的从四品的文翼将军,而他的来头更是不小了,你道是谁?”

      那人又自说自的道:“乃是定远将军叶雁之子,叶雨辰!”

      忽如一道霹雳盖下来,惊的她酒杯不稳,面容失色。

      “叶雨辰?我上京城赶考时倒听说过的,都说此人文武双全,风流倜傥,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惹得相门小姐穷追不舍,还被市井处津津乐道。”

      “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有此青年才俊,惹动个把闺阁小姐的春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现在这位叶将军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那联亲拉拢的人是更不少了,话说此次选的美人正是由他经手的呢......”

      花自青逃一样的离开了酒肆,一路跑,一路跌跌撞撞。她跑的那样的急,仿佛后头跟着洪水猛兽。从城西到城东,城内到成外,直到再无路可逃,一汪湖水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来到了湖边。

      那人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既有如此青年才俊,惹动个把闺阁小姐的春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现在这位叶将军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那联亲拉拢的人是更不少了.....”

      花自青想要甩开这些话语的纠缠,脑海中却又现出他那日说的话:“哼,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喜欢你这么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

      她已经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说出这样讨厌她的话,他平日里都是温和有礼的,即使讨厌她也只会把她当成空气,不理不睬,可是那一次却尖锐的指出讨厌她,倒像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伤心的大哭起来,申辩道:“我不是野丫头,我是花家的二小姐,是千金之躯,我不是野丫头啊......”

      “你看你哪有半点小姐的样子?哪个小姐会像你一样抛头露面,追着男人跑?”

      “我,我追着你,是我喜欢你啊,我看不到你就难受,我......”说着又嘤嘤的哭起来。

      叶雨辰除了讨厌她喝酒,也讨厌她哭鼻子,当下就气红了脸,掷下一句:“恬不知耻。”便驾着轻功离去。

      那几年里,他们便是如此不知疲倦的展开着追逐游戏。

      每日一大早她就在叶府外候着,起先叶府的门卫知道她是花府的二小姐,好意请她去喝茶,后来被叶雨辰知道,就给门房话,不许请她进来,门卫们知道小主子不喜欢这花二小姐,自然不敢造次,她也不在意,依旧每日在外侯着。

      起先叶雨辰为了躲避她,每日里会从不同的门里出来,整个叶府那样的大,大小侧门十来个,可是无论从哪个门里出来都能被她逮着。叶雨辰虽然轻功了得,可是她都能找到他,这曾是她最引以为豪的事,也是叶雨辰最恶恶的事。

      有一次叶雨辰为了躲避她故意走进澡堂里,她哪里知道什么澡堂啊,也跟着进去,直到看到一屋子的裸体男人,才恍然明白了是什么地方,臊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京城盛传江湖上出了一个女色魔公然闯入澡堂,市井处却有人说此女色魔乃是花家小姐。

      为此爹爹还将她怒斥了一顿。

      她没见过爹爹发如此大的脾气,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她吓的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是最后爹爹也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罚她抄写一遍《女戒》便拂袖而去。

      是出于愧疚还是彻底放弃她了她也不知道,只是私自出去玩总归是得到他的默认的吧,爹爹是如此尊师重道的人,对姐姐花潮汐要求那么严格,对于她的反叛和不学无术却没有过多责罚。事后潮汐都说:“真怕爹爹会打断你的腿。”

      叶雨辰似乎觉得这招很管用,便常常往澡堂里跑,她就如坐针毡的远远守在外头,可是常常等了一整天也没见他出来,后来才知道还有后门。

      有一次叶雨辰实在气不过,就质问她怎么就能知道他会从哪个门里出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就是知道啊,他走路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她在老远就听的出来。

      可是叶雨辰却嫌弃她是山里长大的,她为此伤心了好久。

      她的确是山里长大的,可是她不是野丫头啊,姐姐花潮汐就一再告诉她:“青儿,你且记得,你是花家的二小姐,是千金之躯,但凡有下人敢越俎代庖,在你面前造次,你当拿出主子的威仪来。”她不知道什么是越俎代庖,也不知道什么是造次,只知道自己是花家的二小姐,是千金之躯,不是什么野丫头啊。

      她伤心的回忆着往事,任眼泪哗哗流淌。

      可是不是又如何呢,叶雨辰就是不喜欢她。她掏出酒壶又猛罐下几口酒。

      那湖里,一眼望不到边的荷花莲叶开败下来,颓废的倒落在河面上,稀稀落落,像花冢,又像战败的大军,萧瑟又凄凉。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湖边呆了多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被风吹走了,再无踪迹。当一阵阵紧密的寒风刮来,她仰望天穹,才发现掌心一样温暖的太阳早已被层层阴霾遮住,天空灰的像要哭出来。

      她打着哆嗦,浑浑噩噩的往家里去,像极了每个跟丢他的一天,那时候她便是在街市上漫无目的的找寻,夏日的烈阳那样的大,她打着哈欠,困的厉害,真想找个地儿睡上一觉,可是雨辰哥还没找到怎么能睡呢?

      她头晕的厉害,她想她是醉了,她酒量一向很好,这次却是真醉了,竟连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都不知道。

      她推开院门,有人不悦的道:“你上哪去了?”

      她下意识的知道走错了家门,忙着要退出去,那人却几步上来擒住她,那掌心真是暖和啊。她正要道歉,又听那人道:“你又要上哪里去?”于是她就望见了一双湛蓝的,天空一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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