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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玫瑰沁桑田 ...

  •   转眼日子就进入了霜降时节,万事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湿哒哒的水气里,连吸入的空气都犹带着水的清新。

      花自青打了个呵欠,信步走在百香楼安静幽深的后花园里。她因为宿醉,头脑还有些晕沉。

      因着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她们被困在这楼子里,后来就依了刘虹的要求住了下来,反正这楼里房间多。到了今日,大清早的,舞女们都还在歇息,周遭静悄悄的,唯有街外传来‘刷刷刷’的扫大街声。

      她漫步在这园子里,昨夜的雨水到了今日都结成了冰霜,青石板的地面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霜屑,踩上去‘咔吱咔吱’的响,像踏着一地的琼浆碎玉。放眼望去,植物叶子也都蒙上了一层晶莹的霜屑,像裹着一片薄薄的蝉衣。

      真是个干净的早晨,她伸了个懒腰,竟也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溜进她的眼睑,定睛瞧去,却见一个白衣素裙的女子蹲卧在花圃间,淹没在灿烂的芙蓉花丛里。

      难的在大清早的能见着个人,她上前去,也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正要开口,那人回转身来,于是就望见了一双酒色的,琉璃一样的眼睛。

      而那人瞧见她似也吓了一大跳,惊惧的倒退一大步,颤颤巍巍中,手中洁白的帕子掉落下来,像飘落的白芙蓉。

      花自青拾起那湿漉漉的帕子,笑问:“宁月姑娘的病可是好些了?”

      此人正是初入百香楼时见过的歌女宁月,只是那次醉眼朦胧匆匆一见,后来竟是再也没见过,无意中听福田说是染了风寒,没想到今日却是见着了。她不会忘记这样的一双眸子,跟剑雨的一样清澈透亮。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身体抱恙,宁月精致的小脸白没有一丝血色。

      花自青递上帕子,惭愧道:“方才吓着姑娘了真是不该!”见她不为所动,方才想起言语不通,正要打一番手势。宁月已恍回神来,接了那帕子,“不怪花爷。”

      耶?会说中原话?而且还知道她这么个吃白食的二当家?这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原来宁月姑娘会说中原话啊!”

      宁月兴味索然的点头,似乎并不想与之多做交谈,错身就要离去。

      花自青却一眼撇见那身后一株鲜红似火的花,诧道:“这里也有一株玫瑰?”

      大概是那日花圃商人说的稀奇,后来又见着剑雨日日擦拭那玫瑰,精心照料,天晴了就抱出来,将下雨了又抱进屋去......真真比照顾她这个主子还尽心。看他这样爱护那花,又天天对着它,让她也起了好奇,还想着将来也要去看看那玫瑰花海呢。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株,而且还开的那样好,不由叹道:“也是乌兰国来的啊。”

      宁月顿住了步子。

      好奇使然,她上去赏起花来,想瞧瞧这株玫瑰与自家的有何不同,可是没有不同,一样的饱满,色泽明亮,还一样的干净。是了,花叶上没沾上一片霜屑,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方才是在擦拭霜屑,看来她也是个爱花之人。

      宁月并未急着离去,而是问:“你知道乌兰国?”

      这......除了外传提到的,她还当真不知道。她的茫然落入宁月眼中,宁月神情复杂。

      她又笑说,“倒听说前乌兰太子好栽花种木的,可保鲜花四季不败......你这玫瑰可也是城南角的花圃买得?”

      宁月惶然的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玫瑰,嗯,显然没打算回她的话。许久,却又喃喃的,“他的确有这能耐。”

      谁?她想了想,才明白说的是前乌兰太子,怎么?看样子她同乌兰国有些渊源?

      宁月道,“前乌兰国太子木沙尔是位只爱花草不爱江山的文雅公子,他一生沉迷于丝竹歌乐,花田月下而不爱政事。”她瞧瞧花自青,花自青只是洗耳恭听样,她就径自说道。

      “乌兰国王老来得子,对太子宠溺有加。十七岁那年,他向大臣的女儿热依木求婚,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很好,热依木却使女儿性子,说要拿玫瑰花来才嫁给他,玫瑰花在乌兰国是爱情花,乌兰的小伙子都爱拿玫瑰花去求婚,可那时已是寒冬腊月,再无玫瑰开放,热依木原本只是出于羞涩才随口说说,没想到木沙尔为了满足心上人的要求,培育出四季不败的法子,引作物常开。”

      这可当真是有心人,她问,“所以就有了不败的玫瑰?那心上人如何?该是要答应他了。”

      宁月美丽的面庞上有一刻的僵怔,遂又道,“他这一举动不仅赢得了心上人的芳心,更是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因为这让乌兰国成了春之国,美丽富饶,硕果常收。”她好似沉浸在那美丽富饶之地,脸色竟奇异的好起来。

      “既然如此,那何以乌兰国......”

      她脸上的光彩顿熄,好似美丽的风景瞬时化作了黄坡焦土,苦涩道:“因为嫉妒啊。乌宛是继乌兰之后第二大国,乌宛王早有称霸西域的野心,见此他明里散布谣言说乌兰施妖术让作物常开,暗地里又联合各藩国,谣传乌兰得了长生术,挑动帝王们的长生梦......”

      她笑说:“更是不惜搬出血族传说,给乌兰国冠上私通雪族的帽子。”

      花自青讶异,血族她是听说过的,传言那是个神秘且有神力的民族,到底如何的神力,外间什么样的传闻都有,死而复生啦,死灰复燃啦......只将他们当做了神仙在传。可是这压根就是一则传说啊,难道他们会信一则传说?疯了不成?

      可显而易见,如今的西域各国,确实疯了。

      “国王没办法,只好求助于锦丹国,太子也迫于娶了中原人,却不想锦丹国只打发了一个御封公主去,并不理会两国连好的盟约。而一直到乌兰兵败国灭,他们在乌兰肆意掠夺,找了十天十夜也没找到那所谓的长生术,如此竟又心存间隙,互相残杀起来。”

      这么说西域的战乱还当真为一则谣言?

      封番公主的事她先前已听说,只想着太子的一番作为本是为赢心上人的芳心,最后却落得如此,也是唏嘘。只是如今宁月这样定定的瞧着她,倒像是有所深意似的,这能有什么深意呢?她不过一介小小蝼蚁,不能撼天不能动地的,如今也只是借了大哥的面子在这小天地里耍耍威风,实则全乃废人一个。

      不过瞧她神情悲动,花自青轻咳的问,“那太子和他心上人呢?”

      “你是说热依木?”她苦笑,“就此死在战乱中也不一定。”

      她走了两步,抚摸一朵芙蓉花,恍惚的:“当乌宛的铁骑踏进太子的后花园,整个花园都开满了火红的玫瑰,密密匝匝,生机勃勃。当时惊蛰刚过,并不是玫瑰花开的时节,将士们都没有注意,直到打头阵的士兵被这如剑的花刺划伤皮肉,才惊觉得这花丛诡异的很。将军邀功心切,只笑说这是乌兰最后的防备,莫要被这花海吓住了,然而他们走在花海举步维艰,行进几次都无功而返。”

      花自青情不自禁的问,“后来呢?”

      “后来这花海倒真成了乌兰最后的防备,一株株玫瑰像手握刀剑的战士,将他们割的遍体鳞伤。将军一气之下下令屠斩所有的玫瑰,一直行至半夜,才在花丛中找到两具尸首,正是乌兰太子与太子妃,他们双双伏诛在这花丛里。”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两人都奇怪的沉默下来,默哀似的。

      “姑娘对乌兰国如此了解,姑娘是乌兰人吗?”

      宁月摇头:“这世上再无乌兰人,乌兰人在乌宛的铁骑下已被屠杀殆尽。”

      花自青沉默着,还想问什么,宁月却疲惫道:“我今日说的太多了。”

      她哑言,又殷勤道:“那我送姑娘回去?”

      她却摇头,福了一福,就一声不响的离去。

      花自青瞧宁月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园子尽头,苍凉的背景竟像那个遗失了孙子的老婆婆。直到彻底没了身影,她再打量那玫瑰,不由抚上花枝,确实尖锐又锋利,如此美丽又如此锋利。

      “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是剑雨端了托盘走来。

      既是他来,她有意要给他瞧瞧,这里还有一株玫瑰花。

      他却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只闲闲的,“就是它?又不是没有,也没见你瞧的这样仔细。”

      嘿,这个人,真是有几分难以琢磨。不过想一想,又来了兴致的,“剑雨,你说你隐隐记得一片玫瑰花海,是怎样的?”

      剑雨一边放着托盘,一边顿了顿,“没怎么样,只觉得是玫瑰花海,仔细想一想,也未必就是玫瑰花的花海。”

      “那是什么样的?你说说看,我听说前乌兰国的太子就爱种玫瑰花,还种过满园的玫瑰,也许,你就在那里办过差呢?虽然大哥说你是赫鲁国人,还听有人叫你俞林......诶,你能不能想到点什么?”

      剑雨只将一碗黑乎乎的汤递给她,“怎么?怕我赖着你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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