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长生诀》Chris有拖延症

2、第一章：皇陵空棺

　　舒见鹿猛地从梦里惊醒，额头满是冷汗。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三不五时地会做这个梦，一直到这年他已经三十岁。
　　起初梦里面的那两个一身红衣的男子的身影很模糊，可是渐渐地竟然也就清晰起来，但是每一次他都只能看到一个男人端了一杯酒，背对着他一饮而尽，他想要绕到他面前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梦就戛然而止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梦到底代表什么，有些什么前因，又造成了什么后果，但是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悲戚和绝望却让他感同身受一样地心疼起来，每每从这个梦中惊醒，心口总是闷得让人发慌。
　　他曾经偷偷地去问过学校心理系的教授，这样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代表了什么。教授告诉他，也许那些是他凭空的想象，也许那些是曾经属于过他的记忆，换言之，可能是他的前世。
　　可他是从小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下长大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于是后来渐渐地也就不了了之，没有再去刻意寻找原因。
　　只是始终有些在意。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乏力地站起来。趴在桌子上休息的确很不舒服，但是也是无可奈何。他是X大的考古学教授，虽然年纪轻轻，但在考古界颇有些威望，专攻西周的历史与文物，国内的大型考古勘探总会邀请他一同前往。不久之前在X市的远郊就意外发现了一座古代的皇陵，初步勘测应该是西周时期的古墓，于是有关部门第一时间邀请他来到了现场。
　　谁都知道，战国以前的陵墓，可是会出神器的地方，更何况西周的皇陵，本就世所罕见。西周时期存留下来的文物稀少，因此每一件现世的战国文物都不容怠慢。
　　考古是个细致活儿，但同时也是个体力活儿。上了年岁的古物一旦见了光，很快就会氧化风蚀，失去其价值，因此考古其实是在和时间抢时间，能尽快发掘出多少是多少，在考古现场的时候，往往连轴转几十个小时也睡不上一觉，实在乏力了就在帐篷里眯一会儿就算是睡过了。
　　每当他精神不济的时候，就总会重复地做同一个梦。
　　他用力地捏了捏睛明穴，刚戴上眼镜，跟着他一起来现场的一个学生蒋呈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教授，有新发现，那边请您赶紧过去。”
　　舒见鹿点头应了一声，就跟着他往勘探现场走去。越过警戒线，顺着已经挖掘出的墓道往里走了几分钟，就看到几位专家学者围站在一口棺椁旁。棺椁的规制是四重，符合古籍中记载的西周时期天子的墓葬规格。舒见鹿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哪位西周的帝王陵寝？
　　棺椁的几重棺盖已经被小心放置在一旁，显然已经被开启，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凝重。
　　人为打造出的临时的恒温恒湿的环境，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楚地听见。
　　他上地面休息前，主墓室的发掘工作就已经开始，可是直到现在才打开棺盖，他还是有些惊讶，走近了几步问：“各位是有什么发现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几位专家都转过了身来，其中一位正是舒见鹿的授业恩师——楚中天老教授。他说：“按照我们之前商讨出来的结论，这的确是一个西周时期的墓没有错，碳-14的断代结果也和我们的判断大致相同，这是一个殷商晚期到西周早期的陵墓。但是诸位也都知道，碳-14断代法受到太多因素的干扰，并不能很精确地定位到具体的年份。而且除了这四重棺椁的仪制符合西周天子墓葬规制以外，这个墓室哪里都不像是个西周天子墓。换言之，”说到这里，楚教授顿了顿，转过身去和其他几位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说，“这个陵墓的主人是一位帝王，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商周之间的某个短暂政权的帝王。”
　　听到这里，舒见鹿也有些惊讶。难怪所有人的表情都这么凝重。夏商周的历史一直是个迷，没有史书清楚地记载了那时候的事情，也没有任何考古专家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熟谙夏商周的历史。那是一个传闻中有神族出没的年代啊。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他却不急着下这个结论：“老师，您是如何下的这样的判断？主墓室的棺椁已经打开，里面应该随葬了一些墓主人生前的贴身物品，大致应该可以判断到底是商周哪朝吧？”
　　听到他提起棺椁，楚教授微微叹了口气，指了指已经被打开的棺材说：“你自己看吧。”
　　舒见鹿上前几步，踏着矮梯爬到了棺椁的上方，低头一看，却也忍不住惊讶了。被打开的棺材里干干净净，并没有年代久远的尸首，甚至也没有很多随葬品，只在棺材正中间，端端正正地躺了一枚玉雕的同心结。那玉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经过了千年的时光依然温润通透。
　　如此一来，他能够理解楚教授先前的一番结论了，可是随即却又有了新的疑惑：“虽然这墓的确有些古怪，但它的规制、选址等等都符合皇陵的要求，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西周早期的皇陵，至于到底是西周还是晚商……”说着，他又低下头去看了一眼那枚同心结，墓室里被布置了许多探照灯，原先因为担心探照灯的光亮和温度会伤害文物，大多都被移了出去，既然现在墓室里只有这一件文物，就又重新安上了几盏来照明，此时在灯光的照射下，通透的玉佩上隐约闪过一丝光，鬼使神差的，舒见鹿伸出了手去，探向那枚同心结。
　　“等等！”此时楚教授忽然大喝了一声，把舒见鹿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合适的举动，此时他没有戴手套，就这样贸然地去接触这枚文物，或许会有损毁，如今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有些悻悻地道歉：“抱歉，有些唐突。”
　　没想到楚教授却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刚才你上去休息的这会儿工夫，我们所有人都轮流尝试过能不能把这枚玉雕同心结取出来，可是不知为何它就像长在了这棺上一样，怎么也取不下来，我刚才喊停你是想提醒你要小心，怕不小心误触了这墓里的什么机关。”
　　舒见鹿微微点点头：“谢谢老师的提醒，我会小心。”于是他回过头，轻轻吐了一口气，而后弯下腰去，伸手去拿那枚玉雕同心结。触手是略带冰凉的触感，上了年代的古玉都有这样的特点。他的指尖在同心结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可是就这几下摩挲，让他的脑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仿佛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像这样，细细地摩挲着这个物件，视若珍宝。
　　他的手指一勾，就把同心结握在了掌心，轻而易举得让所有人都惊讶。
　　楚教授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你……你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把它……拿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停在原地好几秒钟，确认周围没有任何机关因为他的这一个动作而被触动以后，略略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爬下了梯子。
　　几位专家瞬间都围了上来，想要一窥这块数千年前的古玉。楚教授伸出手去想要从舒见鹿手里接过玉雕同心结，可是却在手指刚接触到同心结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电流般强烈痛感，人体的应激反应让他在一瞬间就后退了一步。
　　此时，其他几位教授还不明真相，也争相地伸出手去想要一触古玉，可却得到了和楚教授一样的结果。
　　舒见鹿见几位专家都不约而同地相继后退了一步，有些疑惑：“诸位这是怎么了？”
　　楚教授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他好端端握着的玉雕同心结，有些发愣地问：“你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么？”
　　舒见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摇了摇头。
　　楚教授回头和几位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转过身来对舒见鹿说：“小舒，在座的都是老熟人了，今儿出的这事实在是蹊跷得很，我们合计一下，这枚玉雕同心结暂时不上报，对上就说只挖出了一口空棺。既然……你和这枚古物有缘，就拜托你查出它的真实身份了。”
　　舒见鹿深知，他手心里的这枚玉雕同心结是国宝级别的文物，而隐瞒这样的文物的去向，其罪名可大可小，小了可以说是工作疏漏，大了甚至可以被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几位老教授都是圈子里的老人了，他们不会比他还不懂这个道理。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查出这枚玉雕同心结的来历？
　　此时，似乎是感受到舒见鹿的疑惑，玉雕同心结在他的手心里微微地发烫了一下，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有两个少年并肩背对着他坐在池塘边，其中一个少年微微侧头问另一个少年：“阿钟，你说，做皇帝好不好玩儿啊？”
　　另一个少年摇了摇头：“我没做过皇帝，我不知道。”
　　发问的少年又问：“阿钟，以后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少年像是认真想了想，而后语带坚定地回答：“我想做你的将军，我想要保护你。”
　　短短的一点片段，手心里微微发烫的玉雕同心结又冷了下去，像是刚才闪过他脑中的片段是它放映出来的画面一样。舒见鹿有些疑惑又有些震惊地低头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枚同心结，可是除了做工精细，玉料上乘以外，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兀自出神间，几位专家凑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东西，这会儿像是有了结论，楚教授上前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递给他一张名片：“如果你想要查清楚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的话，我想也许你可以找这个人帮忙。”
　　舒见鹿接过名片，那是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简简单单地烫着几个金色的字：林深，X市古籍收藏馆，馆长。他反复打量着那张名片，上面没有电话、没有联系方式、甚至没有地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一个身份。
　　只不过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心头涌起一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记忆中他曾经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一遍遍地喊过这个名字。
　　楚教授接着说：“这位是X市古籍收藏馆的馆长，他那里有很多的古籍孤本，他本人也是古籍修复和中国古代史的专家，如果在学术研究上有什么难以突破的问题，去他那里找些古籍来翻翻，会有很大的帮助。只不过……他这个人深居简出，脾气有些古怪，也不爱见客，我也只见过他一回，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舒见鹿道了声谢，就把名片和玉雕同心结一起收了起来。
　　是夜。
　　这个皇陵的勘探工作已经陆续进行了一周，皇陵的占地面积不大，规制也是典型的西周陵墓的规制，因此勘探难度不大，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直到这个时候，舒见鹿才稍微有了点闲暇，能够静下心来把目前已经掌握的资料都整理一遍。
　　几位专家已经能够初步达成一致的结论有：这是一个属于殷商晚期到西周早期的帝王陵墓，从陪葬墓中出土的一些文物规制、材质、所绘图案和文字等可以判断。但比较蹊跷的有几点：一是这位帝王并没有陪葬的后妃棺椁，二来是墓室里未曾留下一星半点的生平记载，因此也没有史料可循，三是他的陵墓里葬了一口空棺。
　　这几个疑点确实存在，可又的确无计可施，因此交给上级部门的述职报告根本无从写起。想到这里，舒见鹿顿时有些心烦，想着以后这样的破差事还是少接些为好，安安心心在大学里教教书才是正经。
　　夜已经深沉，勘探营地里慢慢地静了下来，只剩下些虫鸣声不远不近地不时响起。
　　舒见鹿今年三十岁，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家境优渥，家庭关系和谐，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学校时、还是毕业工作、亦或是偶尔与政府合作的一些考古工作，都还算得上顺利，因此人生的脚步就更加匆匆了些，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要说人生中有什么比较为难他的存在，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和梦里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男人是其一，还有就是摸到那枚玉雕同心结时候脑海中闪过的那些奇怪的画面，似乎和他的梦境有些互相呼应的意味。
　　心烦意乱间，他的眼光无意中一扫，就瞥到了并排放在桌上的玉雕同心结和黑色的名片。他一手拿起一样东西，想起白日里脑海里闪过的种种，略一沉吟，决定去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古籍收藏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