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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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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宁】一梦黄粱迷蝶晓(4)
沈浪手里捧着碗药,小勺子捣啊捣的凉着。
“总算是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到底该给你找大夫还是和尚道士了。”他勺起一勺汤药,吹吹,喂过去,床上靠坐着的人有些无动于衷。
沈浪取笑道:“前几天你睡着,喝药都是我喂的,怎么,睡醒了就不认账了?”
他也没有勉强,将手中端的有些烫的碗放下,一手扶住人,一手在他腰后塞了软垫。
“你就暂时住我这,我都想好了,你就说是我远房的表弟。”
“我有个朋友叫熊猫儿,你和他说话不用顾忌。我还有个朋友叫王怜花,我会跟你介绍他的。如果有个叫朱七七的女孩来找我,她要问东问西,你不用理她,她是没什么坏心的。”
沈浪又端起药,小勺子刚要捣起,床上那人已从他手中接过,举止斯文优雅,他就着碗口将药喝尽,道了声,“烦劳你了。”
看来这宁王爷身份不小,倒还是挺好伺候的。和史所载气躁面憎很是不同。至少,长得很不错。
宁王放下药碗,问他,我睡多少天了。
沈浪回道:“三天。头发都睡的乱七八糟,还是我给你梳的。”沈浪又道,“你睡了这么些天筋骨也睡酥了吧,今天天气不错,等药喝完,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他说着回头看去,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沉了,这晒太阳的计划看来要搁置。
沈浪听见有人在另一边唤他,他转过身去,以沈浪的身手,竟不知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这里。
那人与沈浪面对面站着,穿着异族的服饰,却分明是一样的模样。
“你……”
沈浪想说你怎么也跑出我的梦了,他下意识的转头看,软垫啊药碗啊屋啊床啊,什么都没有。
哪有什么宁王。
没有宁王。
他没有从梦里走出来。
沈浪恍了好一阵的神,许久才缓过来。他定定神,用着较为轻松的语气对哈撒道,
“你说他哥要害他,我救了他了,你怎么又跑我的梦里。”
哈撒一愣,说,什么。
这回轮到沈浪发愣,难道这是他自己的梦?
沈浪问:“你今天又有什么事。”
哈撒道:“今天他会死。你救他,你带他走。”
沈浪叹道:“这就是个梦,我无法带他走,你死了,他也已经死了。就连你们的那时的正德皇帝也已经死了。”
那人怔怔的望着他,沈浪想要再说些劝他的话,他却消失了。
日后他该不会再来缠自己了吧。
沈浪立刻发现是自己太过天真。
他现在站在牢狱之中,这日日在他梦中出现的宁王,此时身在狱中。
他金冠已摘,发丝微微凌乱,气度分毫未减,和沈浪梦中的一模一样。
也许是梦中梦几日的相处,沈浪与他倒不似陌生人的生疏。
“宁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宁王望着他,似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的模样。
“是你。”
沈浪哀叹:“是我,可不就是我。每天都被那个哈撒王子的鬼魂拘进梦里,天天喊我救你。”
宁王显出些困惑模样,“鬼魂?”
沈浪答道:“是啊,你死了,哈撒也死了。”
宁王沉默了会,问他:“哈撒也死了吗。”
沈浪道:“不,哈撒现在没死,他在等你。”沈浪想了想,已有了决定,“你也不会死,我会带你走。”
宁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告诉他,我不会死,他也不必急着送死。”
山呼万岁之声由远及近,宁王道:“我们来客人了。”
他并未将视线投向铁栏之外,仍是望着沈浪,他问道,“你叫什么。”
沈浪道:“沈浪。”
宁王笑了。
“好。本王记住了。”
来者是一位少年,金冠龙袍,天子装扮,沈浪猜想,那便是正德皇帝朱厚照。
“皇叔。”
那少年唤道。
宁王的视线这才从沈浪身上移到了那少年身上。
沈浪走到宁王身边,似乎除了哈撒和宁王,梦中的其他人,即使沈浪与宁王并肩而立,也不能见着他。
朱厚照自也无有例外。他只是微一示意,随身太监托上酒盏。另一太监托上纸砚。
“朕这一路走来,皇叔助我良多,这最后一程,也请皇叔助我,做个真正的帝王。
“厚照惜皇叔之才,文可定国,武可安邦。皇叔写下这罪己状,厚照替皇叔保管,从此以后,你仍是我的皇叔,是贤王。”
“皇叔,厚照只想要一个保障,皇叔最是在意名声,只要写了,万万就不会毁约。皇叔依旧是贤王,朕答应过你,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皇叔若是执迷不悟。”少年天子亲自斟了酒。
“厚照在此送别皇叔。”
宁王捻起酒盏,朱厚照的脸色一瞬变得苍白。
宁王垂眸一笑,
“朱厚照……我答应你。”
朱厚照似乎松了口气。
沈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叫道:“不要喝!你跟我走!”
他扑过去想打落,手却穿过宁王的身体。
宁王仰首饮尽杯酒。
少年天子脸上正绽开笑容,这笑意却僵在面上。
他哀嚎一声,扑了过去。
宁王阖上双眼,少年抢前揽住宁王软倒的身体,抱着他一同跌坐到地上。
“皇叔,皇叔……”
“为什么……”
朱厚照抱紧宁王的身体,越抱越紧,怀中人渐无声息,身躯转冷。
沈浪半跪在宁王身边,他想拉宁王的手,他想起昨日他曾将伤重之人抱起,触手柔软温暖,他真真实实的与他说着话,他微笑的模样,他眼中一瞬闪过的不可掌握的无措,他是真切的存在。他看到少年天子抚去宁王唇角暗红,突而伏身恸哭。他自己的手落在空处,他不过是梦中人。
他带不走宁王,他改不了什么。
他改不不了历史,即使这是在梦中,他也改变不了梦。
这是哈撒的梦,还是他的梦。
“他没有死,他在等你,你答应他的,和他走。”
回应他的,唯有少年天子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