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来临之际》执江子

3、第 3 章

　　郭晓光.气哼哼地躺进沙发。

　　林简回头望他一眼，忽然伸手将保温杯朝他那边推了推，随后扭过头，继续安静地喝自己那杯果汁。

　　晏辞微不可察地扬起眉：“你不要？”

　　林简摇摇头，从兜里掏出咸鸭蛋，低低道：“我还有这个。”

　　“……”郭晓光坐起身，神情复杂，“这小孩儿……也太乖了吧。”

　　晏辞轻笑了声：“是挺乖。”

　　林简垂着脑袋，耳尖微微发红。
　　以前也有人夸她乖巧，但都没有晏辞这样的语气。
　　令她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仿佛泛着痒。

　　晏辞在她身前蹲下来，从她手里拿过那只鸭蛋，在桌角磕了磕，剥出一个圆溜溜的小孔，露出里面嫩白的蛋清，然后才递还给她。

　　林简有些不解。

　　“哥哥去给你拿个勺子。”
　　晏辞起身，很快就拿了个小勺子过来，对她说：“用这个舀着吃。”

　　“啊……”
　　林简将勺子比划了一下，恰好能从那个孔里戳进去。
　　“原来是这么吃……”她喃喃地说。

　　“嗯？”晏辞问，“以前怎么吃的？”

　　“就是，剥了壳，”林简说，“一口一个。”

　　晏辞失笑：“一口一个？”

　　“嗯。”
　　林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偷偷吃的……怕被发现……”

　　其实就偷吃过那一次，也不是鸭蛋，而是很小的咸鸡蛋。
　　因为差点被发现，没来得及嚼就吞了下去，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不说，还差点儿被噎死，所以再也没偷吃过。

　　后面的话林简不打算说。
　　以前没有概念，现在她才知道，那样的自己是可怜又狼狈的。
　　她莫名不想让眼前的哥哥知道自己那些狼狈的往事。

　　好在晏辞也并未多问。
　　“那以后不要再一口一个了，会噎着。”他道，“以后不用偷偷吃。”

　　“……”
　　不知道为什么，林简忽然觉得委屈。
　　就在他说“以后不用偷偷吃”这句话以后。

　　从见到亲生父母，一路跟他们讲述以前的生活，听他们讲述未来的生活，再到回家看见大哭大闹的妹妹，她都没这么委屈过。

　　现在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咸鸭蛋，因为这个哥哥的一句话，而觉得分外委屈。

　　“怎么了？”晏辞没想到自己会把人惹哭，一时愣怔，“哥哥说错话了？”
　　他连忙抽了几张纸，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眼泪：“别哭，哥哥给你道歉，对不起。”

　　他越这样，林简反而哭得越发厉害。
　　似乎想要将积累了十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见她哭得都抽抽了，晏辞干脆屈起一条腿跪在地上，凑近去，轻轻拍着背给她顺气。

　　郭晓光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束手无策地站起身来。
　　随后他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汪慧妍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呆呆地盯着崩溃大哭的林简。

　　郭晓光担心她怪罪晏辞，两步走过去，想要解释一下。

　　“好了好了。”晏辞没发觉这边的情况，仍在低声安慰着，“都过去了。”

　　林简哭得头晕，又觉得丢脸，急切地想要找一个什么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于是她不知不觉埋进了晏辞怀里。

　　女孩儿软软的，看起来很脆弱。
　　晏辞其实不太会安慰人，车轱辘地说了几句，后面干脆沉默，任由她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自己新换的衣服上。

　　门口，郭晓光将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
　　汪慧妍若有所思地点头：“可能还是得和同龄人在一起才能放松。”

　　郭晓光没听懂她的意思，咽了口唾沫道：“那您千万别怪晏辞……他本来也是好心……”

　　“没怪他，怎么会怪他。”
　　汪慧妍牵起嘴角，拍了拍郭晓光的肩，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是感激他……小简一直闷闷的，不哭也不闹……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她就是……就是什么都不肯说……我和她爸爸担心了一路……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

　　林简缓过劲时，汪慧妍已经离开。
　　看见晏辞胸前那一大片湿润的污渍，她愧疚地扯住他衣摆：“我、我帮你洗……”

　　“不用，让洗衣机洗。”晏辞细致地帮她擦干净脸，“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林简点点头：“对不起……”

　　晏辞没问她为什么哭，只伸出手道：“鸭蛋已经凉了，哥哥去给你热一热。”
　　进了厨房，他刚把鸭蛋放进锅，郭晓光也狗皮膏药似的贴进来。

　　“绝了。”郭晓光靠着墙感叹，“我晏神居然还有这么好脾气的时候，衣服皱成这样了还想着给人热鸭蛋。之前校花摔你面前，你不是还嫌脏手懒得扶？”

　　“别人说这话还行。”晏辞道，“你说这话就像只没良心的狗。”

　　“哎怎么动不动就骂人呢。”郭晓光啧了声，“不过我其实能理解你为啥对这小姑娘这么好。一来呢，小姑娘确实可怜，二来呢，以前阿姨在世的时候，汪姨也确实没少帮忙，咱做人得知恩图报——我说的对吧？”

　　晏辞没答话。

　　安静片刻，郭晓光突然想到什么，大声说：“我靠！你对我好不会也是因为感恩吧？！不会吧不会吧？！我们只是纯洁的兄弟情对吧？！”

　　“……”晏辞一手捂住耳朵，“闭嘴。”

　　-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晏辞将林简送回了家。

　　这会儿林淼已经睡着了，父母还坐在沙发上等她。

　　汪慧妍终于能安心地给女儿介绍这个家。

　　林简被带进自己的房间。
　　这个小屋子比她在梦里幻想的房间还要美好。
　　公主床宽敞又漂亮，飘窗处摆了满满一排毛绒玩偶，衣柜里竟然还挂着从幼儿时期到少女时期的衣裳……

　　不论是在以前的房子还是现在的房子，父母从来没忘记给她准备一间房，即便他们以前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此时此刻，林简才寻到了几分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这天汪慧妍没回主卧，抱着她睡了一晚。

　　隔日，夫妻俩开始计划之后林简念书的事。
　　好在她刚好小升初，这儿又是学区房，入学倒是不困难。
　　麻烦的是，林简以前住在深山里，教育水平实在不高，更别说她那六年小学根本就念得不完整。

　　林家兴担心她开学后跟不上，提议给她找个家教老师，趁着暑期补一补。
　　汪慧妍则比较在意林简的情绪，再三思索后，决定问问孩子本人的意见。

　　林简是很愿意学习的，只是没有太多机会。
　　以前养育她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对她不好也不坏，就是给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的程度。
　　但老太太年龄大了，有时候人很糊涂，情绪也阴晴不定。
　　好的时候，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上课，不好的时候，老太太就会把她从学校拎回去，让她下地里干活。
　　还有每逢秋收季，大部分孩子也都是念不了书的。

　　所以汪慧妍一提这事儿，她立刻就点头答应。

　　之后，夫妻俩趁着下班时间找了好几天老师，但都没找到合适的。
　　因为林简需要的不是提高，也不是小升初的衔接。
　　她需要有人把小学内容完完整整地给她讲一遍，讲了之后，还得辅导她做作业。

　　这不需要从早讲到晚，但需要从早陪到晚，再中间穿插着讲一会儿。
　　可外边家教按时计费，这么一算，实在很划不来。
　　即便家里能出得起那个价钱，也没有人愿意每天过来待那么久。

　　“如果有个熟人就好了。”林家兴头疼地说，“可这人也还得挑。小简性子闷，我怕再遇上个人品不好的偷偷欺负她，咱也不知道……”

　　汪慧妍被他这话启发，忽地眼睛一亮：“哎！咱隔壁不就住着一个合适的熟人吗！”

　　“你是说小辞？”林家兴思索着，“小辞确实还行，知根知底的，住得近，成绩也好——听说他中考还考了个状元？这刚刚考完，正好也有时间……”

　　“而且小辞缺钱。”汪慧妍叹了口气，“这孩子实在辛苦。他一未成年，出去打工能挣几个钱？咱就让他过来教小简，可比在外边轻松得多。”
　　她越说越激动：“就这么定了，咱周末请小辞过来吃顿饭，再好好跟他谈谈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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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夫妻俩从中午就开始准备饭菜。
　　汪慧妍让林简去跟对门的哥哥说，提醒他晚上过来吃饭。
　　但她跑了好几趟，隔壁屋里一直没有人。

　　后来她担心错过，干脆坐在门口的楼梯上等。

　　晏辞到了傍晚才回来，手里抱着一个比他还要大的粉色毛绒玩具熊。

　　这熊太挡视线，导致他走到门口才看见旁边还坐着个人。

　　迎上他的目光，林简立即站起身，张口唤道：“哥哥……”

　　晏辞忽然把毛绒熊塞进她怀里，打断了她的话。

　　“之前说好的，生日礼物。”
　　小姑娘被偌大的玩具熊吓到，差点儿没站稳。
　　晏辞顺手扶她一把，弯腰笑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买了这个。等到明年过生日，哥哥再送个你喜欢的。”

　　林简费劲地将玩具熊扛起来，小心翼翼不让它沾到地面。
　　“这个，我就很喜欢。”她轻声说，“我晚上睡觉也会抱着它的。”

　　晏辞摸了摸她的头。

　　林简仰起脸望着他，再次唤了声：“哥哥。”

　　空旷的楼道内，晏辞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嗯？”

　　林简纠结片刻，才开口道：“妈妈说，想请你当我的老师。”

　　晏辞微微诧异：“什么？”
　　之前汪慧妍只说让他过去吃饭，他还以为是要庆祝林简回家，没想到原来还有别的意思？

　　“我学习不好，找不到合适的老师……但是我、我会很认真的……”
　　林简低下头，抿着唇扯了扯他的衣摆，嗫嚅地问：“你……你能当我的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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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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