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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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出来的不算早，正赶上高峰时段。车流挤挤挨挨，如首尾相连的浩荡蚁军，缓慢而有节奏的在道路上行进着。我是个负责任的好司机，精神高度集中到宝宝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她原话是这样的：“妈妈你不用太紧张，看你方向盘上都是湿手印。”
我正在看反光镜里那辆速腾，没看见我屁股后面贴着“新手上路”吗还一个劲儿往前拱，这要搁公车上就一人人喊打的流氓。随口答：“你热呀？那我开空调。”
开空调的当儿我又忘了不能低头，车体微偏的从辆帕萨特旁边将将擦过去，对方摇下车窗，就一面目简陋的中年大叔，毫无风度的大叫爆粗。我呢，虽然有反击的能力却没那心气儿，一是旁边还坐着我的乖女，二是还没到达那分神骂街的驾驶级数，于是我“蛋腚”了。
宝宝表扬我：“妈妈有进步，但是，注意前面！”
这次我倒是集中注意力听她讲话了，但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哐啷”一声，我的嘴狠狠的亲在了前面那位的屁股上。
哦，请不要故意歧义，我说的当然是车不是真正的我自己。
这次撞到的是辆莲花，车主也不管前后拥挤的车流，和我拼命的摇手示意他靠边咱别影响交通的情况下合理解决的倡议，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宝宝说：“妈妈咱们是不是惹麻烦了？”
我故作镇定：“怕什么有全险呢，再说你没看那边还有一人民警察。”
可人民警察的动作好像没有被冒犯到的人民快，早间的太阳金灿灿的照在那人的头顶上，他穿着件黑色的酷帅皮夹克，鼻梁上架个欧美范儿的飞行员太阳镜，长手长脚的走起来微微甩起，有种特别的潇洒。
这种步姿我看着十分眼熟，墨镜遮挡着的眼睛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当墨镜终于拿下来时，我不得不慨叹，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首。
许多年未见，听说连凯是被老头子打发出去开拓北美市场去了，没想到气候未成，还是滚回祖国人民的怀抱。我当时特想说句：“祖国欢迎你，人民请你手下留情的说。”后来还是想到宝宝乖女在场，我这个当妈的要是这么告饶未免点儿忒低，强自淡定。
他呢，开始是想跟我装酷来着，后来还是忍不住笑了，露出一线健康的白牙，足矣让人惊艳。我忽然很想问问他一口漂亮的牙齿是去哪里打理的？我家遗传了乃父美貌的小姑娘，样样都好就得一口蛀牙寒碜，当然我绝口不提，她娘牙齿的同样寒碜。这悲催的人生，虽然惨淡却早已定型，我实在缺乏伤筋动骨的勇气。
小姑娘本人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牙齿，她在意的是学校老师的白眼：“妈妈，我真的要迟到了。”
连凯抬腕看了看表说：“不，不会的。时间刚刚好。”
强大的自信很容易产生自负。逆着渐渐强烈起来的阳光，宝宝一双美丽的杏核大眼半眯起来，我注意到她嘴角微微抿起，只是礼貌性的缄默。
我看了眼手表，绝望逼得我产生了希望，“开哪辆走，咱们？”
二十分钟后，某小学门口。骚包至极一辆跑车狂奔而来，骤停，然后走下来一淡定的美少女。不仔细观察，没人发现那两条隐藏在校服裙子下的美腿在轻微的打颤。她那没有出息的老妈至今还一瘫泥似的铺在驾驶座上，喃喃道：“很好，不错，没有迟到。”
伟大的人民教师说，不迟到会有小红花，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我被连凯半拐半拖去咖啡座“叙旧”，搭上了半天的功夫和我的全勤奖，呕得我心头一瓯英雄血啊，全部浇灌到了宝宝的红花上面去。花儿你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
“你怎么才学开车啊？”看着我打电话给公司请假，谄媚的笑解释追尾的原因并给出等待保险公司勘查现场的正当理由，他好容易忍到我放下电话了才问。
我白了他一眼，特感慨而有诗意的说了句：“开车无难事，只怕有新人……”
他琢磨了半晌，哑然失笑道：“你可真逗，嘉里。”
我也笑，咖啡的香气很诱人，我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用宝宝的话来说像格林童话里偷吃了油脂的猫儿。
然而笑过之后，却都沉默了下来。这么些年过去，物是人非。你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当词语组织成句子，陡然发现句义已经悄悄改变。于是遣词酌句，生怕不合时宜。
他说:“你，还好吧？”
我耸耸肩：“挺好的，”想了想又加了句：“托您福。”
他笑得那叫一个呲牙咧嘴：“你这是存心刺儿我当年没有勇敢的吊死啊？”
他认真专注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当年自己劝他的那句话，干嘛非得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啊？没想到他还一直记着。
我心里感动，“谢谢你，连凯。谢谢你一直对我这样好。”抚着还在翻酸水的胃口，心里悄悄加了句，当然，不包括今天早晨的飚车在内。
连凯说：“你可千万别说我对你好，女的一般这么说心里都在褒贬人呢。”
我愣住了，想了想说：“也是。”
他长吁，短叹，想把我掐死又舍不得，最后只好一把钞票当小费砸死那个侍应生，然后拽我起来：“不是还要去修车场取车，我送你。”
下午我匆匆赶到公司，到头儿那里报个到然后出来，四仰八叉地在座椅上摊开了身体，双脚在桌下胡乱一踢，就奇迹般的甩掉了鞋子套上我那双舒适可爱的布艺拖鞋。哦，是挺没形象的，不过有隔断间挡着呢怕啥。
公司是私企，做广告的，规模吧说大不大，待遇吧说低也不低，工作氛围轻松，同事合作默契，正是我理想中的那一类工作。所以咱舍弃自己的专业改学了设计觉得也是很值得的。
春天是感冒和感情双煞高发的季节，有人不小心伤风了，有人不小心恋爱了，我属于前者。喝下一杯苦苦的药汤后，接下来我准备犒劳自己杯香浓的咖啡，加奶加糖的那种，还放两块。不是我不担心发胖的问题，而是每次觉得自己很吃亏的时候，习惯性的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最方便莫如宽待自己的胃。
可就是这样吃，始终没有超过一百斤。
盛莉妒嫉的说：“你太矮了，骨头不占分量。”她自己幸福得心宽体胖，一七零的身高已直逼一二零的体重。其实看上去挺丰满秀丽的，跟图片里的性感女神一样，偏还在那里耿耿于怀。
我不计较她的毒舌，反过来劝她：“你这样的手感好，抱着睡觉多踏实。是吧木头？”木子浩刚要附和，被老婆大人一记电眼剜过去，立刻扭过头去装没听见。
我就感叹，怎么一英明神武鸿鹄之志立誓要做女强人的盛莉最后就洗手作了律师妇，而我一胸无大志混吃混喝得过且过的人还就一在职海扑腾的命，老天啊老天你可真会开玩笑。
但命运负责洗牌，玩牌的却是我们自己。
所以连凯再来约我时，被我很干脆的拒绝掉了。
他说：“就出来坐坐，你别想的太多。”
电话这头我正在做“第十二夜”的主题策划，指尖在唯美的布景图上划过，夜空细腻如黑丝绒一般，璀璨的星子在上面明灭摇曳，那些美妙的字眼忽然浮动起来：“In delay there lies no plenty , Then come kiss me , sweet and twenty , Youth's a stuff that will not endure……”
这是安德鲁爵士的台词，莎翁的经典名句。连凯虽然出过洋，但我没指望他能懂，可他在那头低低的接道：“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株，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我当时那个震撼啊，这就像老牛突然学会了弹琴，而老虎告诉你他要吃素，就在我脑海里一片翻腾奔涌的时候，他的声音却再度响起来：“怎么，没词了？以后别再说我是没文化的暴发户。”
“啊？”
“第一次见面，结帐时你告诉我说，钞票不是万能的，有时还需要信用卡。”
“我说过吗？”
那头沉默了半晌，长叹，然后他说：“我就算是个痴情种子，也被你这场大雨给浇熄了。但是嘉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许多你看重的记忆一生的事情对别人或许只是过眼云烟，好比我之于你，好比——”
他没有说下去，但用意不言则明，我赶紧诚惶诚恐的道：“好吧，我答应。”
“答应啥？”
“你不是说去坐坐吗？”我敢说不去吗？现在他揭我疮疤没准下次就直接往我心窝戳插，敢不从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晚上七点啊，正装，不许迟到。”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