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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九章 ...

  •   宝宝今年四岁,没得人比她更古灵精怪。像今天她一见我就说:“妈妈你长了一对桃子眼睛,”又看看我身后,“爸爸怎么没来?”
      每个周末我们一家人都会固定出来吃晚餐,这是家里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宝宝才会这么问。
      我勉强裂开嘴笑:“爸爸有事,不能来了。你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好不好?”
      那双像极了苏铁的眼睛撩了我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我知道宝宝这是心里不乐意了,但她一个晚上都极其乖巧,直到洗漱上床才问我:“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
      “很快。你先睡觉吧,宝宝。”
      “真的?”
      “真的。”
      她安心得睡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头一件事便是往我们的主卧里冲。掀开松软的羽绒被后,发现里面只得一个蓬头垢面的我,小脸严肃着,再度问我:“爸爸呢?”
      我几乎无法招架。
      这时客房的门开了,熟悉的清朗声音传来:“宝宝在找爸爸?”
      她跟放飞的小鸟似的一路欢腾着扑到他的怀里,扯着他领带撒娇揉乱他的衬衣,“爸爸你昨天晚上黄牛了,今晚得补哦!”
      “妈妈没带你去吗?”苏铁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倚在门上看着他,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客厅的钟刚刚指向七点,而他仪容整齐,手边一个电脑包已经是要整装待发。我昨天其实一直没睡着,但是隔着两道门,压根不知道他几点回来。或者,是早晨回来取东西也说不定。
      这时宝宝说:“妈妈带我去的不算,得我们一家人去才算的。”
      我心头剧震,从没像此刻这样后悔,为自己的执著竟害得宝宝不能得到圆满的父爱。情不自禁趋前去抱她:“宝宝乖,爸爸该上班了,找妈妈来。”
      他把孩子递给我,俯身交错的一刻,淡淡的须后水的清香钻入鼻孔。我有刹那的恍惚,这时听到他说:“晚上一起吃饭,下班我来接你们。”
      “嗯。”孩子的欢呼雀跃中,我只能这么说。

      结果晚上去吃海鲜粥火锅。粥的清香鲜浓征服了整副胃肠,生蚝肥美清甜,几乎不用咀嚼就整只的滑落肚里去。白斩鸡鲜嫩爽滑,味道及其正宗。蔬菜拼盘里姹紫嫣红,醋渍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苏家的家规是食不言,寝不语。平时那一大一小吃饭都是专心致志的,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尤其是宝宝,打一岁多起学会自己吃饭就几乎没在桌上掉过饭粒,吃完了还不忘帮我指出来:“妈妈,这里,还有那里!”这时候我则一边脸红捡掉在自己碗边的饭粒,一边感叹遗传的强大力量打败言传身教的家庭教育。
      这么想着的时候,手里的胡椒粉没留意就加多,一口粥送进去,被辣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有人及时递了杯水过来,我连“谢谢” 也来不及说接过来就灌了一口。
      宝宝自顾自的吃着:“妈妈一旦太安静,可能就要出状况。”
      我咳得脸通红,不忘拿眼瞪她。
      苏铁有电话进来,他习惯性的说了声“sorry”接起来,半侧过身避免飞沫污染食物,尽管在我看来这永远是礼貌太过。他的手伸过来,我心知肚明,倾身从餐桌上拿了纸巾给他。
      外人看来,这一连串的举动不是不默契。其实这么长时间夫妻,他知我我知他,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能约略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我忽然有点理解当初苏铁不主张离婚了,就这样生活其实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些情啊爱了的,也许只有我这样的人才看重。
      这时我听到他说:“……稍后我给你打过去。”
      挺平常一句话,听到我耳中却觉得很不寻常。依旧淡定的语声,却带上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唇角两侧的弧度在微微上翘。
      口中的粥登时味如嚼蜡。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上映出面色灰败一张晚娘面孔,油腻腻的的手指陡然伸出抓握住它,凌乱的指痕试图打破那诚实的印象。我竭力如常的笑:“你有事先走,我们自己回去。”
      但苏铁将电话收起,他怜爱的目光都在女儿吃得心满意足的小脸上:“不,咱们一起走。”
      餐桌下,我颤抖的膝盖突然恢复如常。心底却在哑然失笑,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难道对这个男人放手以前,我就没有想过一切都不会改变吗?
      这简直太可笑,太可笑的人生,太可笑的刘嘉里。

      宝宝睡下已经十点多钟。我俯身亲了亲那泛着甜香的苹果脸蛋,熄灭了台灯蹑手蹑脚出来。
      房间里太黑,我找不到门口的拖鞋在哪儿,光着脚沿楼梯下来,木质踏板在脚下沁凉平滑好似水镜。客厅里幽冷一片,月光沿着百叶窗的缝隙倾泻进来,映在大幅落地油画黄泓泓的秋水里,千丝万缕的柔光荡漾在一处,潋滟间说不尽的凄清缠绵。
      我感到很累,是发自心底的疲累,走过去将自己整个人丢在柔软的沙发里,顺手把小猪抱枕拿起来紧紧的抱着,仿佛这样那恼人的胃疼就能好过些。
      忽然有人叫我:“嘉里!”
      我蜷在那里,没有动。只把脑袋往枕上扎得更深些,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挡那挥之不去的幻听,“嘉里!”
      ……
      泪水静悄悄的爬满脸庞,我用双臂团紧了身躯,仿佛遇到伤害无法自救的小兽,只得用这种最无助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却忘了脆弱的脊背就坦露在外。所以当有人突然触碰肩头时,我吓得跳了起来,猛地扑向前躲避,不妨脚下一滑栽了过去……
      有什么人健臂一伸捞住了我,浩瀚清正如海洋般的气息扑面袭来,我放弃了尖叫挣扎,反手揽住他胳膊:“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说,“这是我的家,楼上卧房里睡得是我们的女儿,刚才光着脚差点要跌倒的是我的太太……你的问题太可笑,嘉里。”
      可笑,当这个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愈加让人无法接受。
      我说:“我们离婚了,白纸黑字。让渡后的财产早已转移了归属,女儿的监护人是我,而你早该在规定的探视时间后离开这座你送给我们的房子。”
      很多人相爱过后不能够在一起,很多人结了婚又分开,有很多人能够继续做很好的朋友,有很多人不能。我则属于后者。
      所以即便显得很小气很刻薄,我还是要说:“请你离开。”这里没有宝宝在要我强撑着维系父慈母爱的戏码,这里没有大度到对爱放手的傻瓜行径,这里只有一个真实的心眼小到针鼻儿大小的嘉里。我不掩饰,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怨怼,不甘和怒气。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再多,我要他离开!
      但是苏铁说,“我还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嗡”得一声,我的脑袋登时懵了:“可是木子浩说……”
      “我告诉他事情最好沉一沉,”苏铁说,“他也认为你需要时间冷静。”
      沉默,异样的气氛在黑暗中加速发酵,我尽力使声音如常,不让他发现自己因为不由自主的紧张而摒着的气息:“你不是已经答应?”
      他的手落在我的肩头,扳过身体来似乎要看清我的眼睛:“嘉里,我们是不同的两类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对吗?”
      我不作声,想起了那个春凉如水的夜晚,他西服革履的随我走进简陋的街头食肆,就那么把外套往胳膊上一搭坐下来陪我吃东西。小龙虾麻辣又油腻,啤酒的味道太淡,可他始终微笑,让我这个东主放心。我情不自禁的示爱,他却避开直接的拒绝,顾左右而言他的谈到对未来人生的设想和规划。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没有一样是渺小如我能攀及。那日心头的落寞,自卑,企盼和不能自抑的爱恋,在记忆里仍旧清晰的疼痛着,海水复潮般的将我淹没。
      他接着说,“我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但我喜欢你,喜欢和你相处。光一个宝宝不是我们结婚的全部理由,这你是知道的。”
      我苦笑起来,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傻么?男人对于喜欢自己的女人,哪怕不爱,总归是有几分怜惜的。女追男,隔层沙,说得就是这份因怜生爱的道理。苏铁对我的确不一般,他那种四周竖起了铜墙铁壁的人精,跟有的没的人等闲都存着几分戒心,却打开始就对我敞开了藩篱,任由我一步步靠近。我不是傻子,知道这份纵容缘自于喜欢。
      但是我爱他,我爱苏铁,所以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心冷如铁,不知不觉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嘉里,我们有宝宝,这是一个家。我能给你的,都愿意给你。但有些东西……”
      我突然把他推开,不容那令人伤心的话再继续:“别再说了,苏铁。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做不到不想,做不到不要。你就当是我自私,好不好?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愿让宝宝没有完整的家庭。但貌合神离就一定好吗?谁也没办法替孩子去决定什么,谁也不知道将来道路上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所以,还是分开吧,苏铁。”
      他没有再说话,但我感觉他脸部的线条冷凝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暗中我们如同两头困兽在默默的对峙,空气紧张得仿佛要冻结起来,我感到自己几乎要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叫嚣着坚决断了吧从此忘掉这个让你彻底伤心的男人,另一半却截然相反,不住的絮絮劝说着要我抓牢了这个男人不放松,他是你的男人你孩子的父亲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傻子才会便宜了别人苦着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放在茶几上的什么东西突然亮了起来,蓝莹莹的微光里我们看清了对方眼瞳里的自己,茫然,犹疑,心痛和不能割舍,乱七八糟的搅和在了一起。时钟似乎被放慢,放慢的时间里我们深深地对视,然后手机终于响了起来,那音乐我非常的熟悉,the most modern life。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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