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云》丹·朱

3、第 3 章

　　托孤
　　“小起儿！”老皇帝泪眼婆娑，翘着兰花指，拈着一块黄手绢，向云起哭诉道，“吾家皇儿就卖给你了。”
　　“噗。”云起一口热茶冲口而出，辟头盖脑的喷了太子一身，听听这是什么话，云起一手忍无可忍的，大逆不道的指向犹在独唱大戏的圣上，“拜托，皇帝大叔，您这是托孤该有的举止吗？”
　　“呜······小起儿欺负朕，人家不依吗！就是不依吗！人家家的皇儿一表人才，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哪点配不上你了！让你这样嫌弃的说。”皇帝老儿奋起假哭，殿内的人皆拉高衣领，敛袖缩腕，只觉得后脊梁骨上嗖嗖得直冒凉气。室外的秋叶也禁受不住的纷纷阵亡，铺出一地金黄。
　　唔，真是漂亮呢，满地金黄吸引住云起的视线。偶尔的凉风穿过落叶，吹想瑟瑟的琴音；阳光照下，落叶的纹理微微泛红。云淡风清，秋高气爽，不愧是金秋啊！舒服的眯上双眼，耳边一声响雷――“云起！”，嗯？变天了？要下雨了？大家收衣服啊！
　　“朕警告你，朕的皇儿你是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暗示自己不要与年轻人计较的老皇帝词不达意。
　　“咳咳。”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随侍公公低声示意病急乱投医，狗急乱跳墙，用词不当的皇上，“不能用娶字。”
　　“哦，对！你是想嫁也得嫁······不对，你是想要也得要······好像还不对，你是想······”皇上神经错乱的直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干。”云起想也未想的急急挥手撇清关系。又不是疯了，谁人不知太子白白嫩嫩绵羊一只，朝野上下的百官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口肥酥酥，香喷喷的肉哪。自己小命一条搭进保太子登基，稳坐龙椅一事可是有去无回啊。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可不是自己的处世之道。打定主意，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小女子，大豆腐，说不干就是不干。
　　“云起姨姨――”太子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拉长了声音，绵绵地唤着云起，整个身子夸张地跌趴在云起身上，一双白皙地小手更是无辜地拽着云起的袖子，巴不得再装上一条尾巴势利地摆动。
　　真是，他××地呕哪，云起忍不住要骂脏话。瞧瞧这像啥样子，做皇帝地老子在那没天良地拈兰花指，这东宫太子乱没天良地撒娇。吾朝列祖列宗啊！吾朝元老忠臣啊！吾朝三关将士啊！吾朝黎民百姓啊！吾朝飞禽走兽啊！（偏题了，云起擦了把口水继续）颜面无存啊啊！云起振臂高呼，捶胸顿足，
　　“云起姨姨――”太子又软绵绵一声唤，“帮我好不好呢？”
　　“叫姐姐！”云起从震惊中回神怒喝太子。搞什么，我云起花容月貌，青春无敌，最关键地是只比你大三岁，哪里就荣登姨字辈人物了？！欠遍地死小孩，没家教地臭小孩。
　　“姐姐――”太子见风使舵，娇滴滴地把姐姐两字念的又甜又糯。
　　转怒为喜，打量一眼太子，三声叹息，唉，唉，唉。这太子一张面皮白白净净，身子骨又瘦瘦弱弱，性格还文文懦懦，实在不是当帝王的料啊。却偏偏生在帝王之家，偏偏是老皇帝膝下独子。性格中少了霸气，样貌中少了威严。不错，血统是成为帝王的充分条件，但龙威才是成为帝王的必要条件啊！这样的太子登基，只怕会被老谋深算的朝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与此同时，老皇帝也爱怜的看着太子，他清楚的了解太子要顺利登基，坐稳龙舟不仅缺乏外在支持，也缺乏内在条件。身为帝王是深深不幸的，像自己就不能把完整的一颗心交给自己要全心全意珍爱的女子。帝王想爱，却不能言爱。后宫不是温柔乡，而是执政的手段之一。纳忠臣之女为嘉奖，纳奸臣之女为拉拢，纳外敌之女为人质。所以后宫嫔妃无数的自己只能以正宫之位，东宫太子来表达他对鄢姬的爱恋。所以即使太子缺乏龙威，他也要不顾一切的让他成为一国之主，这样在自己油尽灯枯之后，鄢姬的性命、地位、生活才能无忧啊！所以即使是对百姓不负责任的做法，他也要为了心爱之人自私一次，任性一次。
　　“云起。”老皇帝正声相唤，拉回云起游曳的思绪，两人四目相对，以眼神交流。
　　“太子太过纯正无邪了！”云起先起头。
　　“这正是太子的可贵之处，不是吗？”老皇帝反驳。
　　“一个保有赤子之心的帝王难保性命。”云起指出要害。
　　“朕承认太子必须转变，虽然让人愤慨，但这是他必须接受的命运。” 老皇帝给予承诺。
　　“为什么您坚定不移的要求太子改变?”
　　“不通则痛，痛则不通。不能怕痛，要通、要变。”
　　“您敷衍我？”
　　“朕不要求他能担起国家的重担，但他必须尽到保护他母亲的责任。龙椅是朕唯一能补偿他们母子的了。”老皇帝吐实。
　　云起轻拢眉头，无言面对老皇帝。这个理由不正当，却该死的动摇自己的决定。
　　老皇帝挽起近日来的第一朵微笑，坚信云起会被说服。
　　“为什么肯定我会投效太子？”云起再问，觉得自己落入老狐狸的圈套。
　　“鄢拓。”老皇帝抛出杀手锏。云起啊，你听过无欲则刚这句画吗？当你眉间染上轻愁，朕也有了能要挟你的工具。你和朕是一类人啊，朕为了鄢姬，你为了鄢拓，我们必须同心协力的保太子。
　　这对舅甥真是吃定我了！云起咬着一口贝齿暗恼。太子登基后，因为大哥是太子母舅，边疆重臣，兵权在握，故边疆一时不会大乱，所以外患暂不是问题，燃眉之急是内扰。怕就怕新皇登基如雏鸟离巢，羽翼未丰,要是哪个乱臣贼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先不说大哥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哥亦有性命之忧。看来太子亡则大哥亡。保太子才能保大哥。这就是老狐狸皇帝盯上我的原因了。保太子讲究的是暗斗，暗斗于心身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这混水万万蹚不得。理智这么告诉云起。可是，大哥怎么办？云起不由叹息。罢、罢、罢，大不了一死，不为太子只为大哥啊！
　　看到云起露出苦笑，老皇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回归正位，虽感疲倦，却能放松身体倚向椅背。
　　“云起。”太子出人意料的开口了，“我恳请你的帮助。我知道自己没有雄心壮志，外不能扩展边界，内不能繁荣国土，不能当让百姓爱戴、后人敬仰的好皇帝。但我想要保护父王对母后的情感，我想要保护母后将来无忧的生活，所以助我登基吧，稳住这把龙椅。虽会有狂风暴雨，但终会风平浪静的那一天吧。此外，我希望我的子民能免于战乱，能安居乐业，这就是幸福了。当然一个说爱、说幸福的皇帝很傻吧，会被瞧不起吧，可是我是这么想的，也想坚定的去做。”
　　傻了，不仅云起傻了，老皇帝也傻了，他们都被眼屎迷了眼，都被猪油蒙了心，都被太子的假相给骗了啦！！！
　　云起挑眉瞅着太子，有些目瞪口呆。太子仍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怎么就觉得有一股太阳般让人温暖的气息散发出来呢？让人想依赖，让人想瞻仰。谁又给皇帝下过定义呢？谁说皇帝不能是这样的呢？一个又一个声音在心头想起，霍然开朗。
　　“我不再见鄢拓。”云起提出条件，决定让混水污了双足，决定让血水沾上双手。因为从今以后的云起不会是大哥想看的云起，不再是大哥想爱的云起，所以，所以――不能再见了呀，大哥。
　　“我答应。”太子落誓。
　　云起双膝着地，俯身下拜，“谨遵圣命，以命相系，不离御前，不违御令，不叛御行。”誓言一出，云起臣服于新皇。
　　“我答应。”新皇落誓。
　　呜，哇――吾皇儿真是帅呆了，酷毙了耶！老皇帝欢欣鼓舞的拈出兰花指，撩起龙袍下摆，擦拭着老泪纵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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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前，老皇帝干枯的手拉着新皇，发出告诫：
　　儿啊，一个帝王不一定要具有雄韬伟略，关键要有平衡朝野上下的能力，适时的嘉奖，适时的惩戒就能稳定国家。为了你母后，你一定要参悟这一点。儿啊，父皇快不行了，现在边疆有你母舅，可暂无外患之忧，可内扰纷纷哪，君子之臣只能治君子，所以小人要靠云起来防，但你要紧记：云起只能在暗，一旦云起曝光，她会有性命之忧啊，朕不想对不起她，对不起你母舅啊！
　　一阵猛咳后，老皇帝的手无力下垂。
　　“父皇！”新皇跪扑于地。

　　腊月初八，大雪，帝星陨落，先皇驾崩。
　　腊月初十，大雪，帝星新燃，新皇登基。
　　“要好好的走下去啊！真的孩子们。”先皇的临终遗言再次回想在新皇与云起的耳边。两人交换了眼神，迈出步伐，走进茫茫大雪中。前方，“谏棘殿”的宫牌被雪掩遮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