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云》丹·朱

2、第 2 章

　　相离
　　黑水河畔是大内与边疆的交界之地，也是塞内塞外贸易、文化的交流之地，更是历朝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一年一度、历时三旬的祭神斋是黑水河畔最盛大的节日。朝廷边防在祭神斋的上旬整编旧队，中旬新旧交替，下旬部署新军。边塞族民在祭神斋的上旬庆去年五谷丰登，中旬辞旧迎新，下旬祈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日，祭神斋的最后一天，欢乐祥和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云起早早就起床梳洗，穿着新衣，描绘妆容，迫不及待地敲响大哥地房门。没时间了，浪费不起今日的每一分每一秒哪。
　　鄢拓起身应门，眉弓间有着疲惫，一夜未眠的他，看着云起一时不知何以启言。
　　“大哥！快走，快走！我早上要去进香，下午要去逛集市，晚上还要去游灯河！”云起慌张地打断鄢拓欲出口话，强拉鄢拓出门。
　　报恩寺内，，燃过香烛，云起仰视鄢拓：“大哥拜佛吗？”见鄢拓摇头否定后，独自进殿虔诚地拜跪在观音像前。
　　鄢拓凝望着云起纤细地身体，等候在殿外。一时千头万绪，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和说起。昨晚，与祝融相谈到深夜，想来云起是猜到了祝融来找自己的目的，也猜到了自己的决定。云起太聪敏，也太明白了。她怕我先开口吧！
　　云起双手合十，闭目跪上蒲团。佛祖高高在上，亦是双手何时。佛祖在参拜谁呢？佛祖拜的是佛祖本身。因为求人不如求己。因为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欺骗自己，只有自己才最爱惜自己。体内狐的血液在沸腾，自私自利，奸诈狡猾才是自己奉信的格言。昨晚大哥与祝融深谈至后半夜，看今晨大哥的面容就知大哥有了决定。大哥会背弃我而去吧，早看透这世上没有恩义的存在，怎会与大哥相遇后就傻傻的相信了白狐报恩的故事呢？自私自利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既然大哥开不了口，就由我先开口吧，了断这份从没存在过的恩义。我从不信佛的，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娘娘啊，我卑微地祈求您，让我背负恨意，保佑大哥此后幸福哪。深深俯身，诚心向佛。
　　“大哥。菩萨会答应云起地祈求吗？”云起掩下心事，问着鄢拓。
　　“会的。”鄢拓给出保证，扯出一抹生硬的微笑。云起啊，你是不信佛的呀，大哥不在乎你求什么，只要你此生快快乐乐，永不落泪。
　　两个人携手步出寺门，地上的影子却分属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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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我要吃糖葫芦。”
　　“好。”
　　“大哥，我要吃冰糕。”
　　“好。”
　　“大哥，我要喝油酥茶。”
　　“好。”
　　“大哥，我要那只小布偶。”
　　“好。”
　　“大哥，我要那只风筝。”
　　“好。”
　　·····
　　集市上，云起缠着鄢拓要这买那，鄢拓则有求必应。吹弹可破的虚渺幸福维系着两人，谁也不敢大声哈气，深恐幸福的表象眨眼间就灰飞烟灭。
　　“大哥？”云起驻足在一卖银饰的摊前，“买只银镯送我好不好？”
　　鄢拓站到云起身旁，与她一同望着摊铺上明晃晃的银镯。
　　“姑娘想要什么样式的镯子？”摊主是一个小老头，他乐呵呵的招揽生意，“我的镯子可刻着高僧箴言哪！看这个，保四季平安；这个保身体健康，这个保事业有成的可就不适合姑娘您了，那个也不错，保合宅欢乐，要不那角上的保青春永驻。你可仔细挑啊！”
　　小老头天花乱坠的吹嘘逗乐了云起，她随手挑出一个像刻有朵朵浮云的镯子问道：“这个呢？”
　　“这个呀！上面是梵文，讲的是旺夫运。”小老头瞧着云起与鄢拓，使劲吹须拍马，“姑娘好眼光，挑着个好，它能保你未来相公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哪！！”小老头神秘的低声向云起说道：“它还能保你生大胖小子哪！”
　　“真的呀？”云起一点也不相信，却想籍由小老头的口希望大哥幸福，于是顺水推舟道，“大哥，我要这个。”
　　鄢拓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压根不想买这个该死的镯子给云起。要保佑那个将来会娶云起的狗屁男人，踏过他的尸体先！！云起是他的，他才不要把云起交给除自己外的任何人。
　　“大哥！”云起哀求。鄢拓咬着牙狠下心思掏钱。小老头呆楞着不知把镯子递到谁手里。
　　“帮我套上好吗？”云起将左腕伸向鄢拓。大哥呀，你前世可有相救一只小狐狸？
　　鄢拓哑然，接过银镯紧握在手心，迟迟没有动作。傻云起，你不该要求大哥套住你的，大哥不可以自私的套住你，让你虚耗生命。虽然，虽然大哥该死的想套住你，禁锢你。
　　套吧，大哥。左腕的血脉连系着心脏，心早被大哥套住，只被大哥套住啊。穷尽一生也不会有他人进驻的位置啊。
　　鄢拓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把银镯套上云起的手腕，以吻封印。两人交心在失心地前一刹那。
　　云起抬起皓腕，夕阳的余光下，银镯亮眼刺目，一滴泪水终于忍受不住的滑下眼角。背着大哥，拭去眼泪，告诫自己要坚强起来，曾约过要永远笑面大哥的。
　　鄢拓悄悄摊手，接住那滴泪水，冰凉在手中蔓延开来。心酸啊，曾约定不让云起背对我落泪的呀。
　　一盏盏五光十色的走马灯在屋檐下，道路旁燃起。欢乐的人们涌上街头，置身灯的海洋。
　　周遭的人不断挤着鄢拓和云起，鄢拓拉着云起的衣袖开口，“小心，别走丢了。”
　　云起回眸，夜幕降临了啊，黑暗拢上心头，避不开，逃不过，终是放手相离的时候了。强颜欢笑：“大哥，你知道吗？”
　　鄢拓心惊，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衣袖。
　　“天下没有不散地筵席啊。”云起反手握上被牵掣的衣袖。
　　“云起！”鄢拓开口。
　　“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生老病死，各不相关。”云起加快语速，堵住鄢拓要出口的话。还是怕亲耳听到大哥说出要娶祝融的话，为了仅存的、不值一钱的骄傲啊。
　　银光咋现，用大哥亲手相赠的小刀，由自己的手割开两人最后的连系。嘶的一声，衣帛应声破裂，“割袍断义，以斯为证。”
　　云起回纳刀身入鞘，转身背离，不敢回头，举步为艰。别了呀，大哥，要幸福呀，大哥，心中发出最后的叹息，将身影淹没入人群。
　　鄢拓捏紧残留的衣袖，大拇指磨挲着衣袖上云起用银线绣的小狐狸。云起哪，你就是大哥的白狐。云起哪，你就是大哥的幸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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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云伏想起云起的命批，出口相询云起未来的打算。
　　“四处走走看看吧。”云起也说不出目的地。一月前离开蔽云堂为寻找命定之人，一月后落得凄苦下场，早知今日有此变故当初就不出门了。
　　“我们带云起上皇城逛逛？”云伏向铁铸提议。
　　“让云起自个拿主意。”铁铸揉揉云伏的脑袋，不喜欢云伏眼中露出的轻愁。
　　“就跟相爷去皇城玩玩吧。”云起现下只想逃离黑水河畔。

　　蔽云堂命批：有女云起，日随阳，夜逐月，双主宿命。
　　残冬二十二日，云起入皇城参帝。
　　残冬二十八日，祝融传出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