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29、第 29 章

　　车停在珈蓝门口时，天色才刚暗下不久。

　　叶临在方直的注视下走入珈蓝的正门，和吧台后的Eva打了声招呼，赶回负一层的员工公寓。

　　阿彪、哑女和老陈头都已经出门了，小智正坐在床边焦急地等他。

　　“哥！”见他终于全须全尾地回来，小智欣喜地跳起来，然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没出什么状况吧？ ”叶临摸摸他的脑袋，问。

　　“没，不过，有两个发现，”小智的神色凝重起来，“我觉得那蟒不太对劲……”

　　就在前一晚，叶临将他送到楼上后，乌衣坐在一旁看着他喂了会儿蟒，便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敢轻举妄动，继续按部就班地往投食口里放着食物，过了很久，黑蟒把肉都吞食干净了，乌衣也没有回来。

　　小智便转身背靠着蟒箱坐了下来，悄悄观察这间办公室的构造。外间是会客区域，蟒箱固定在沙发一侧的墙上，对面宽大的办公桌后有一扇虚掩的门，透过门缝，隐约可以看到里间的沙发和屏幕的亮光。

　　乌衣刚好不在，他犹豫着是否过去查看一下，内心正焦灼着，背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他转头一看，差点惊叫出声，就这一转眼的工夫，那蟒竟然自己把箱盖打开了！

　　来不及思考它是如何做到的，眼下一条成年黑蟒和他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中间没有任何可以抵挡或用作武器的东西，唯一可以称作好消息的……大概就是这条黑蟒刚刚吃饱。

　　尽管理智让他尽量冷静下来，肌肉收缩做好防御准备，本能还是作对似的让他身体僵硬、血液逆流。在21区执行了那么久的任务、又进入危险重重的珈蓝，身份没暴露，要是先死在一条蟒的嘴里，未免也太滑稽了。

　　小智悲凉又紧张地想着，黑蟒滑过来的那一秒，好像被拉长到了一个世纪。他只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神经紧崩到极致，然后看到蟒灵活地转了个弯……向着里间那扇门去了。

　　他在原地踌躇了一小会儿，很快作出了决定，黑蟒顺着门缝滑进了里间，他小心翼翼地猫着腰跟在后面，从缝隙向内望去——

　　沙发正对的屏幕被分隔线规划成了大量规整的方格，每一格都清晰呈现着珈蓝不同区域的实时情况，他看到坐在一楼喝酒聊天的客人，看到不同楼层走廊内步履匆匆的服务生，看到九层赌场的一派纸醉金迷，还看到电梯内一脸饥渴难耐对怀里的人上下其手的老男人……

　　好吧，虽然那也是珈蓝的主营业务之一，但他看在眼里多少还是有些生理不适。

　　很显然，这个大型监控屏是乌衣俯瞰整个珈蓝的窗口，不过小智发现，上面的画面虽然来自各种角度，但一路看下来，其实只有公共区域的画面，VIP室、用于就餐的房间、包括普通客人过夜房间的实时情况，是一概没有的。

　　不过他注意到，就在主屏幕的一侧，还有一块较小的显示屏呈关闭状态。

　　黑蟒一游进里间，便贴在墙上，脑袋正对屏幕静止了一段时间，似乎也在观察屏幕上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它沿着四壁游走了一圈，悠哉悠哉地滑了出来。

　　小智慢慢退到办公室门前，做好万一它扑过来，就夺门而出的准备。然而黑蟒直奔蟒箱而去，从大开的入口钻回去，又昂起头来咬住盖子，自己把箱盖盖上了！

　　小智：“！！！”

　　叶临听完他的讲述，问：“乌老板回来后，有没有发觉什么？”

　　小智：“看样子没有……”
　　乌衣回来不久，Kieryn便过来找他，因叶临被郁辞带走，她代叶临将他接了回来。

　　小智犹豫道：“要不要透露一点给他？”

　　叶临沉吟片刻：“不，就当不知道。”

　　这蟒是郁辞的宠物，身上的蹊跷和谁有关，自然不言而喻。不管乌衣当下是否知道蟒的来历，让他发现它并非普通宠物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是他们无法预判的。

　　而就算乌衣日后发觉，迁怒小智的可能性也非常低，毕竟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对这种突发情况的“知情不报”有很多站得住脚的理由——吓傻了，忘记了，或者根本没当作一回事。

　　小智：“还有一件事……”

　　另一个发现在那条会开门的蟒的衬托下，倒显得没那么离奇了。

　　凌晨时分，小智被Kieryn领回公寓后，便独自坐在外间的小客厅里，一边啃手指一边望眼欲穿地等叶临回来——虽说Kieryn已经告诉他叶临跟客人出去，今晚之前不会回来，但他依然要在外人面前维持住一副离不开哥哥的模样。

　　哑女回来后，便在房间里支起一块小木板，覆上白纸，侧对门口描画；老陈头一回到房间便关上了门，呼噜声很快打得震天响。

　　阿彪原本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见小智还眼巴巴地守在门口，有些于心不忍，过来拉他：“先回去睡吧，没准一觉醒来，你哥就回来了。”

　　小智固执地摇了摇头，阿彪叹了口气，自己回去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智也困得有些迷糊，转转脖子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哑女还在画画。就在这时，小昭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意料之外地，她冲他招了招手。

　　那意思竟然是让他过去。

　　小智心中讶异，停顿了片刻，揉着眼睛走到哑女房间门口，靠在门边怯怯地望向她。就在这时，他看清了木板上的那幅画——这个女孩结束工作后不休息，居然在房间里画……半身像？

　　画纸上的女孩目视前方，脸上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棕色的长发垂落肩头，和小昭本人十分相像。

　　这场景多少带点诡异，但阿彪和老陈头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不知是睡得太早从未见过，还是她本人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即便好奇也不敢主动上前询问。

　　直觉让他就此站定，不再往前半步。小昭抬起夹着铅笔的手，轻轻点了下角落里的床，意思似乎是让他回去睡觉。

　　小智垂下眼睛，无声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又回到门口的位置上。

　　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熬了大半个白天……后来小昭终于画完，去睡了，小智也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直到阿彪他们都出了门，才回到房间。

　　叶临：“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带走那幅画？”

　　“手上没有，但不确定是不是带在身上。”

　　“知道了，”叶临贴了枚透明的小月牙在小智领口，道，“这件事交给我。在上面多加小心。”

　　把小智送到乌衣那里，叶临又转身回到负一层，买了一支活血化淤的药剂，然后按下了九层的电梯按键。

　　碰巧，他在中间某一层遇到了同样上行的白眠。
　　叶临下意识把药膏往身后藏了藏，和白眠打过招呼，侧过脸掩面打了个哈欠。

　　白眠看他神色困倦，又瞥见手里药膏包装的一角，笑道：“被客人带走过夜，别人都求之不得，你怎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叶临有点尴尬地说：“还好，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也没什么值得盼望的。”

　　白眠一脸的“少给我装傻”：“小费没少收吧？跟我就没必要装了，我又不克扣你的。”

　　叶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他没管我要小费就不错了……”

　　“什么？ ”白眠没听清。

　　“我说，”叶临提高声音，目光真诚地望向他，“我下次会记得提醒他给小费的。”

　　白眠莞尔，转眼又瞥到他按下的楼层：“九层？还去陪赌？ ”

　　叶临耳尖一红，似有难言之隐地攥紧了手上的药膏，小声说：“没，我去上个药。”

　　“哦……”白眠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脸上笑得了然，“行，快去吧。”

　　叶临在他那仿佛懂得很多的目光中出了电梯，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走得艰难一点，好对得起背后那兴味盎然的眼神。

　　叶临走进九层的员工更衣室，借着衣柜门遮挡，取出信号屏蔽器。他准备在屏蔽器的掩护下前往十三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途中遇见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熟人。

　　好在珈蓝刚刚开始营业时间，电梯人来人往，步行梯却相对清静。

　　他通过楼梯抵达十三层的更衣室，打开三十一号橱柜，里面果然躺着一只纸盒，盒内是他需要的暗黄色封装管。

　　也许可以找个机会，查一下之前有谁来过这里。叶临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备好的特殊纸页上写下时间和地点，明晚九点，和老骗子约在周老三基地紧邻着的那座山头。
　　他将带有涂层的纸页小心卷起，装入封装管内，然后按原路返回九层更衣室，将屏蔽器关闭。

　　现在还剩最后一步。
　　叶临小心地把封装管装进衣袋，药膏则原样握在手里，从更衣室内神色自若地走出来，前往崔宁的VIP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