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28、第 28 章

　　叶临回到房间，才后知后觉出了一背的冷汗。他走进浴室冲洗了一番，换下睡衣，来到餐桌旁。

　　机器做出的早餐看似丰盛，味道却远不如色泽美好，味道寡淡得几乎可以忽略调味品的存在，叶临觉得比起猎院也不遑多让。

　　他只吃了一口就拧起眉头，斟酌了一下措辞，道：“你……每天就吃这个？”

　　郁辞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他发现叶临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居然含有一丝同情。

　　“我想不通，”叶临说，“如果每天都食不知味，拥有再多财富又有什么意义？”

　　郁辞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前的牛肉：“我从来不知道快饿死的人这么多话，还有心思对着食物挑三拣四。”

　　“对您表示一下关心，”叶临说，“顺便也关心一下我自己的味觉——能不能帮我拿点调味品过来？”

　　郁辞深深看了眼面前这个逐渐有恃无恐的人：“我带你回来是要你好好还债，不是请你回来当祖宗的。”

　　出乎意料地，叶临并未像之前那样被吓住，而是笑了笑，诚恳地说：“郁主事，我没有那个意思。事实上，我之前怕你，不是因为我们的地位悬殊，而是因为你对我造成了生命威胁。现在你要留下我还债，我想，我们之间不必总是那么生分，毕竟也认识了这么久。”

　　郁辞：“我怎么记得有人口口声声说我抓错了人，根本不认识我？”

　　“有句话说得好嘛，一回生，二回熟，虽然您的确抓错了人……”

　　郁辞收起脸上的笑意，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道：“那你最好把握住时机，万一哪天惹我不痛快，我不介意让你后悔长了嘴。”

　　“……”叶临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决定见好就收，识相地噤了声，埋头认真扒饭。

　　一顿清淡得令人发指的早餐过后，方直开车带他去《罗网》的拍摄地点。两人一路无话，车开到市郊，兜兜转转绕进了山区，方直才开口道：“你右手边有个储物格。”

　　叶临依言打开，里面是一张出入剧组的通行证。

　　“今天没有拍摄，你准备一下，和导演道歉，解释消失这么久的原因。”

　　叶临拿着证件瞪大了眼睛：“道歉？我道哪门子的歉？”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玩失踪，延误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你说为什么？”

　　剧组安保措施这么差，人在这儿悄没声地就被老严绑回去了，谁该给谁道歉啊？叶临腹诽，嘴上却不明就里地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不要废话，”方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现在你是江御林，主事让你来解决。”

　　“你……”叶临想说你们老大是不是也太讲道理了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道，“那我就实话实说，我被郁主事带走，所以才不告而别，这样总可以吧？”

　　“不行，”方直无情地一口回绝，“在外面，不许和任何人提起主事。”

　　叶临被噎了一下，心说郁辞倒真是会玩儿。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方直：“你跟着郁……我债主干多久了？”

　　方直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很冷：“问这个干什么？”

　　“讨教一点经验啊，”叶临说，“我欠他的钱估计得还个十年八年，急需学习一下，怎么和这么讲道理的人相处下去。”

　　方直冷漠：“把嘴闭上，当好哑巴。”

　　“……”

　　轿车在一处相对平坦的位置停了下来，方直让叶临下车，将拍摄地所在的山头指给他。叶临远远望了眼那座三里地开外的山，严重怀疑郁辞是让他过来拉练的。

　　“……大哥，你能不能再往前开一段？”

　　“不能。”方直有时给人的感觉比郁辞更加缺乏人情，“记着，今天你是自己过来的，没有人送你。”

　　叶临只好拿上出入证下了车，留给方直一个走得不情不愿的背影。

　　三里多的山路对他来说其实很轻松，但他刻意控制着速度，越走越慢，中间还伴随着停歇，耗费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通常来说，拍摄这一类影视作品，搭个棚就行了，然而《罗网》的拍摄地却位于几乎处于原生态的山腰，叶临一路走来，心里直犯嘀咕：有这个必要吗？

　　他向工作人员询问导演在哪里，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这天是阴天，房间里没有开灯，叶临刚适应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便听到一声怒气冲天的爆喝：“江御林，你还知道回来？！”

　　顶着一头鸟窝状乱发的导演一边套着衣服，一边从里间出来：“你他妈知不知道整个剧组……”

　　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因为他发现对面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既没有愧疚，也没有想急着辩解，反倒是……受宠若惊？

　　然后他听到“江御林”惊喜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鸟窝头导演抬起手摸了把自己的脑门，又伸手要去摸叶临的，被叶临往后躲了一下闪开，只听他惊愕地说：“你人丢了，脑子也跟着丢了？！ ”

　　叶临无奈：“我听说这里招募演员，特地过来试戏的……怎么，是现在就开始走戏吗？”

　　黄风狠狠刨了几把头发，真实的迷惑了：“不是，江御林，你特么到底玩我呢，还是真傻了？！这么多天跑哪儿干嘛去了？ ”

　　叶临眨眨眼，强行提炼出自己需要的问题：“您是问我的过往经历？”

　　于是，他向黄导娓娓道来，讲述了一个“原本安分守己做些小生意（倒卖转化剂）的兄弟受人欺压、背井离乡，四处寻求赚钱门路给弟弟治病，后来经人推荐找到这里”的凄惨故事。

　　叶临讲得恳切，黄风听得眼神逐渐迷离，莫名有种如果不相信他，良心就过意不去的错觉。可他宁愿相信江御林是真傻了失忆了，也不觉得这么巧合的事情会让他撞上——长相声音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呢？

　　“你等会儿啊……我捋捋。”黄风沉默半晌，拣了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问，“你弟弟现在在哪呢？”

　　“找了户人家帮忙照看，”叶临煞有其事地回答，“我总在外面跑，不方便带着他。”

　　“这样，”黄风说，“赶明儿你来拍戏，把他带过来，我让后勤人员给你看着，这样离你近，你也放心。”

　　叶临知道他是怀疑，点头应了，又听黄风说：“还有啊，现在换了新主事，周老三那帮欺行霸市的早吃不开了，谁敢踩这趟雷，谁就是找死。”

　　叶临谨记着方直的交代，腼腆地笑了笑：“我不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了。再说，我们没钱没势的，万一他们有什么背景……”

　　“嗐，”黄风不屑地嗤了声，“甭管什么背景，现如今新主事是我大哥，但凡我把他们挖出来，让那帮人跪下给你赔罪，信不信？ ”

　　叶临嘴角抽了抽，心底默默道，你大哥？那你知不知道，跟着你拍了那么长时间片子的是你大嫂？

　　——当然，他嘴上依旧客气礼貌地说：“谢谢您，那真是太好了。”

　　离开的时候，黄风让剧组工作人员给叶临拿了本新的出入证。

　　叶临把新证件塞进口袋，脚步轻快地往山脚走，不得不说，在郁辞这么个刁钻主儿的衬托下，普通人显得格外好糊弄。

　　走到来时就看好的一处山坳，他打开通讯器，查看严啸给他的回复——他要的封装瓶会在今晚放进珈蓝十三层的员工更衣室，编号为31的储物箱里。

　　行啊老严，叶临吃了一惊，心道，装的跟那么回事似的，原来在珈蓝早有安插人手？

　　他将这两天见过的面孔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白眠、阿彪、哑女……会是谁？
　　随即又觉得有些古怪，既然珈蓝已有暗线，老严阻止他进入珈蓝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个理由？

　　叶临若有所思地收起通讯器，继续控制着速度沿来路返回，方直仍在原地等他。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公事公办地问：“接下来去干什么？”

　　方直扫了眼时间：“送你回珈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