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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能说的真相 ...

  •   江月华看着烟花绽放又归于沉寂,忽然有点想哭,原来她以为只是害了乔毓,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连同应孟词也一起害了。
      凌云没有办法再问下去,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江月华难过。如果那注定是一段非常痛苦的往事,他已不记得,为什么还要她再想起?“我因吃药而失去记忆,这非我所愿,所以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的话让江月华一惊,她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害你中毒变成这样的人是我,我才应该奢求你的原谅……”
      凌云笑了笑,他长舒了一口气,也许玉壶宫也不必要再去一趟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我想在最后的日子里陪着你,这样的原谅方式可以吗?”
      子时已至,新的一年开始了,漫天的烟火和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爆竹湮灭了一切,他们对面而立,遥遥相望,随着天上一朵烟花绽开,江月华紧紧抱住了这个曾经叫做应孟词的男人,她还能拥抱他多久?是否终有一日,他又会人间蒸发一般,仿佛从未出现过?
      凌云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炽热的情感,他虽然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她是那么孤独那么痛苦,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赶走那些孤独和痛苦,就算他时日无多,但能多一日,便多一日。

      秋水断剑在裴斐的行囊中,她背着行囊,独自走在冷清的山路上,这条路通往鉄戈堡,师叔孟庆海自女儿孟非晴出嫁后,就待在那里再也不肯出来。师叔伯等同辈之人大多故去了,没有故去的也都散落江湖下落不知,裴斐心中有疑问,她觉得这个疑问或许孟庆海能够回答她。
      山路逐渐荒芜,若非正月里草木颓败,否则她连路也寻不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来到鉄戈堡的门前。
      上一次还是盛暑之时,大家一起来的,为了听孟庆海讲剑道。裴斐记得那敏行斋中坐满了人,来得迟的,索性坐到地上,到最后没了下脚之处,连空气都变成热浪,侵袭着少年们昏昏欲睡。
      自从孟非晴出嫁,孟庆海性情大变,再也没有回玉壶宫,这鉄戈堡也逐渐没人来了。
      裴斐一敲门,那门扇竟倒在地上,门后的院子长满了杂草,像是无人居住一般。裴斐心中一沉,慌忙走了进去。但万幸,内院还是干净的,廊下几株腊梅开得正好,花剪就搁在树旁,仿佛刚刚还有人修剪过。
      “孟师叔。”裴斐唤道。
      她叫了好几声,孟庆海才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样子着实把裴斐吓了一跳,须发皆白,比他实际的年龄还要老上二十岁。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站在门口,却不认得裴斐。“你是玉壶宫来的?”
      得到肯定的回复,孟庆海态度便冷淡起来,“你来做什么?我没什么可教的东西了,都教给你们了?还来干什么?”
      裴斐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有长话短说,“师叔,我今日来,想知道一件丑闻,一件玉壶宫天大的丑闻。”
      孟庆海一愣,他眼神慌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什么丑闻不丑闻,我不知道!”
      裴斐看他要抽身回屋,连忙说道,“师叔,这件事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全都在冤枉江月华一个人?”
      孟庆海愣住了,从裴斐的口气来看,也许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她只是来求证的吗?孟庆海冷哼一声,“冤枉?她那件事也叫冤枉?秦泉声是她杀的,又不是栽赃陷害!”
      “那乔毓呢!”秦师伯是江月华所杀,可乔毓呢?江月华为什么要杀乔毓?为了得到掌门之位?在惜华阁后面江月华只一剑就打败南宫琰,她何必杀乔毓?
      良久的沉默,孟庆海忽然说道,“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孟非晴,在她决定要嫁人之前的二十年里,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膝下的,是个儿子,是个日后可以为孟家开枝散叶的儿子!他的妻子骗了他,他的骨肉也骗了他,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是一个女儿身!真相如此残酷,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
      裴斐不认同孟庆海的逻辑,她还是想追问下去,“难道稀里糊涂的死,就活的痛快吗?想要的东西就能得到吗?”
      孟庆海如被雷霆击中,靠在墙上动弹不得。孟非晴难道能假装一辈子的男人吗?就算她能,但她能为孟家开枝散叶吗?早知道如此,又何必一开始就欺骗他呢?他认命接受自己没有儿子,也就不会有那么高的期望,自然也不会有那么痛的失望。
      裴斐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也为他感到难过,“师叔,有些事情错了,就该停下来,而不是一直错下去,对么?”
      孟庆海没有回答,他似乎陷入深渊之中无法自拔,久到裴斐已失去信心,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你也会和知情者们做出一样的选择。”
      裴斐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知情者们居然毫无异议一齐去冤枉江月华?
      孟庆海的思绪飘回数年之前,他叹了口气,将被尘埃遗忘的事实悉数告诉了裴斐。“她是你师妹,她的性子你比我清楚,弑师杀友,众叛亲离……”
      裴斐掩住嘴,让自己别发出声音来。
      眼泪从脸颊滑落,裴斐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绝不能供出谁才是凶手……所以月华也不肯辩驳,就认下这天大的罪名?”
      孟庆海笑了,笑得很无奈,“莫京臣何许人也?为天下剑客开赌剑山庄之门,从玉壶宫出去的弟子,十人中九人都有名剑。他这一生皆耗费在玉壶宫,临死前还要受人耻笑吗?”
      裴斐擦去眼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刚孟庆海说你也会和知情者们做出一样的选择,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她懂这个道理,却觉得可怕,为了掌门的声誉,就要搭上江月华的一生吗?她明明有机会拿到名剑,甚至当上掌门之位,可是……
      孟庆海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道,“不论如何,江月华已然弑师,她轻易落入了人家的陷阱,还能怪谁?”
      “这……这不公平!”裴斐觉得乏力,她忽然想起在囚室里的江月华,想起江月华翻过身去,在听到乔毓名字时候的颤抖。还想起在师父坟前,她被推到雪地上的模样。还有……还有十二年前,惜华阁后面,所有人都指着她质疑她的模样,可那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上前帮她说一句话呢?为什么不按住她叫她把真相说个清楚呢?如果有人这样做,那么后面弑师的事情也许不会发生,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自己有眼无珠,那应孟词呢?应孟词为什么没有出现?江月华在那个时候应该很绝望吧?
      裴斐离开鉄戈堡,想去寻找江月华,她要把秋水剑还给她,还要安慰她,照顾她,理解她。就像师父临终前说得那样,再也不会去怪罪她。
      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和去年并没有什么分别。裴斐伸出手承接那冷漠的六瓣冰花,看着它在手心慢慢融化。天寒地冻的,江月华会在什么地方?她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还有她的脚……这十二年究竟是如何过去的?她自幼怕冷,这浩瀚的江湖真的好冷,她能扛得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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