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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雾锁层林山转见 ...

  •   等到江月华和张煌铭先后回来,沈长恨连忙将刚刚看到的怪事说给他们,他用手比划蝴蝶有多大的时候,张煌铭和江月华都觉得他是在说谎,蝴蝶这种虫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大?
      “你刚刚是做梦了吧?”张煌铭把水壶塞给他,让他赶紧喝点水清醒清醒。
      沈长恨也知道自己刚刚看见的东西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他自然也不会相信的。
      一行数日,这日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老君岭下。张煌铭在山坳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过夜,让沈长恨和江月华多拾点干柴取暖。但等到他们再折回来的时候,那里却躺着一个人。这个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张煌铭用剑将他翻了个身,发现那人面无血色,似乎马上要死过去,可偏偏还有一口气。江月华却是一愣,这人她认得,是在八仙庵内遇到的少年!
      “怎么是他?”江月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张煌铭这才知道忘川当归的事情,看着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很想问一问她,也很想去握一握她的手。
      “你怎么不告诉我?”
      江月华却并不当做一回事,只是奇怪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查看了一下,少年身上有几个个小小的伤口,不像是人为的,而像是某种动物的啮痕。
      “他失血过多,很快就会没命的。”张煌铭搭脉后越发疑惑,他仔细查看那个伤口,猜测会不会是蝙蝠一类的吸血动物。
      听到是因为失血,江月华又是一愣,忘川当归就是补血之物。她在少年身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根相对完整的忘川当归。
      野外无处煎药,张煌铭只得取折中之法,研成药粉以酒送下。“此物名为活死人,生吞虽减了药效,但应该还是起作用的。”
      见少年服了药也没有动静,张煌铭猜测这附近不太平,便和江月华商议轮流守夜。前半夜江月华醒着,倒平安无事。后半夜的时候,果然出现了怪事。起初张煌铭以为是鸟,在林子里扑腾,最后有一只竟朝火光飞来,巨大的翅膀扇动着,让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黑暗中看不清楚,张煌铭觉得似乎是蝙蝠一类的东西,难不成遇到了吸血蝙蝠?
      他叫醒江月华,两人背对背将沈长恨和那少年护在中间。
      “蝙蝠怕光,应该不会过来吧?”江月华握紧了剑,心中对那种会飞的东西充满了恐惧。
      张煌铭还未回答,只感到阴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便不管不顾剑砍去,秋水剑不断将什么东西砍成两断,摔落在地上。江月华这边也已交上手,她的剑更快,听不见挥剑的声音,只听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四处蔓延,黑暗中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但越来越远,那些东西飞走了。
      两人松了口气,背靠背舒缓着刚刚的紧张与压抑,感受到对方气息的起伏,才逐渐恢复了镇定。借着微弱的火光辨认地上残留的东西,两人面面相觑,并不是蝙蝠,而是蝴蝶,沈长恨那天所说的巨型蝴蝶!
      忍着恶臭,张煌铭打量着蝴蝶的尸体,他发现这蝴蝶头上居然有一个和蚊子一模一样的口器,大小与少年身上的伤口吻合。
      “蝴蝶也会吸血吗?”张煌铭从未听说过,不然那少年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江月华心里对那些东西感到发毛,她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张煌铭没有回答,傥骆道虽是最险的一条蜀道,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会吸血的蝴蝶,沈长恨看到的那个吹笛的白衣女子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敢碰这种蝴蝶?难道这蝴蝶并非野生的?
      天明时起了大雾,那少年还是没有醒,于是张煌铭背着他,带他一起攀爬老君岭。自从沈长恨听到那种蝴蝶会吸血,整个人就像霜打的小茄子,死死地跟在江月华身后,不敢离开她一步。江月华也害怕,在她心里,这种东西要比什么绝世高手恐怖多了。可面对沈长恨,她又不能将恐惧表露出来。越往岭上,大雾越浓,看不清三步外的境况,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陷入某种未知的空间。走着走着,路却已到了尽头,张煌铭仔细辨认了一会,告诉大家只能走建在悬崖峭壁上的栈道。栈道不知修于何年何月,大雾中又看不清走势,张煌铭一时犹豫起来,“我们等一等雾散了吧。”
      江月华心里没底,想了一想又说道,“蝴蝶翅膀怕水,雾这么大,它们一定不会出现,我们趁着这会快速穿过这里才是。”
      张煌铭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提醒她跟紧自己,率先走上那木头栈道。江月华拉着沈长恨的手跟在后面,沈长恨的手心一直在冒汗,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跟江月华道歉。
      江月华就告诉他,剑客的手一定要保持干燥,只有干燥,才能握紧手里的剑。“等到了蜀中,叫你师父给你弄些中药泡手,慢慢就好了。”
      沈长恨记住之后,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这寂静的山中,除了鸟鸣声和栈道腐朽的木板发出的吱呀声,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白茫茫的大雾,无穷无尽的栈道,很快就让人的内心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进入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循环里。
      “长恨,你想什么呢?”张煌铭开始希望有人讲话。
      沈长恨被师父一问,一时也说不出来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我在想……不会走到天黑,雾也不散吧?”江月华思索着他的话,猜测着发生的可能性,如果天黑雾不散,又走不出栈道,该怎么办?难道要在这悬空的地方过夜?
      张煌铭停下脚步,将那少年靠着石壁放好,“你们歇一歇,我去前面探路。“
      江月华按住他,让他休息,“我替你去。”张煌铭背了那少年一路,想来也累了。
      张煌铭见她坚持,只好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那你小心。”
      江月华点点头,身影瞬间就被茫茫的大雾吞没。
      雾没有要散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浓,在这浓雾之中,失去了方向感,也失去了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江月华都没有回来。张煌铭不敢再等,连忙背起那少年,让沈长恨走在他前面,快步往前追去。
      除了白雾还是白雾,除了栈道还是栈道,江月华就好像被这白雾吞噬掉了一样,张煌铭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沈长恨也大声喊着,可他们的声音穿不透这片雾,显得那么多余和可笑。
      张煌铭出了一身冷汗,各种不好的念头不断涌入脑海,他的步子越跨越大,逼得沈长恨只能跑起来。
      他们往前追一会,又歇一会,不知道歇了多少次,木板栈道终于到了尽头,前面有一层石阶,沿石阶而上,变成了山路。江月华要是走到这里,也一定会在这里等他们,可这里空荡荡的,雾气比栈道上稀薄,根本就没有人影。
      山里的黄昏来的比外面早,又因为那久久不散的白雾,四周很快阴沉可怕起来。张煌铭用尽方法才点着一支火把,但因为雾气,火把的光十分微弱,时不时有灭掉的危险。他望向栈道,江月华是否还在栈道上,又是否遭遇了不测?
      “师父!我们去找她吧!”沈长恨早已按耐不住。但张煌铭阻止了他,他坐在那石阶上,一双眼睛死死望着栈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她!”
      如果栈道上有危险,他带着沈长恨去就是送死。他更不能把沈长恨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那样更危险。沈长恨不明白师父的苦心,他急得快要哭了,“我自己去找江姨!”说着他竟向栈道跑去,可张煌铭一把就将他拉了回来,“你有她厉害吗?有她功夫高吗?有她活得长吗?”这三个问题将沈长恨钉在原地,他嘤嘤地哭了。
      “不许哭!”张煌铭厉声喝道,“男子汉哭什么哭!”
      沈长恨从没见过师父生这么大的气,他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哭,转过头望着栈道方向,江姨到底出什么事了呢?好端端的人又怎么会凭空不见?
      入夜之后起风了,这预示着雾会被吹散,雾气和山风混杂在一起,使得湿透的衣裳变得越来越冷。张煌铭站起身来,眺望着栈道,依稀可以看见栈道的轮廓,他不时挥舞着火把,如果江月华在栈道上,她也许能看见。
      夜越来越深,潮气也越来越重,沈长恨坐也冷,站也冷,又困又饿,心中却痛苦而焦急。他不住原地打转,好使的身上暖和一点。寂静的夜晚,忽然传来一声诡异的鸟叫,这鸟叫完之后,万籁俱寂,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整座山空得可怕,仿佛没有活物存在。张煌铭拔剑,秋水剑泛着青色的光芒,在暗夜之中有些阴森,紧接着,振翅之声由远而近,又是那些巨型蝴蝶!张煌铭毫不犹豫,使出了一招百川灌河,这一招高手难破,更不要说那些蝴蝶了。死去的留下了尸体,活着的落荒而逃。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让人一刻也待不住,可张煌铭他们没有离开,他们还要等江月华。想到江月华,张煌铭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是否会遇到这群巨型蝴蝶,她独自一个能不能应付?
      这时,一轮明月幽幽落在山巅,将夜空下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山上的明月和在城市里是不一样的,它如斯清绝如斯孤寂,又是那么地遥远那么地忧郁。
      脚步声,栈道上有了脚步声!张煌铭回过头,月下有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一顿,满心欢喜地朝他奔过来。是她!是江月华!泪珠从江月华脸上滑落,却让张煌铭的心疼地厉害,在这茫茫的浓雾中,在这杳无人迹的深山里,在这漫长的黑夜之下,她是怎么一个人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她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以为他们抛弃了她?
      他迎了上去,想拥她入怀,想安慰她,为她驱赶一切。可沈长恨却率先扑到她的怀里,她抱着孩子,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消散了。
      “没事了,我回来了。”她安慰着沈长恨,又冲张煌铭笑了笑。这笑容里有感激,也有释怀。张煌铭也跟着笑了,只是笑得几分惆怅,他忽然发现她是真的很像山巅的那轮明月呵。
      “到底怎么回事?你遇到那群巨型蝴蝶没有?”张煌铭拉开情绪崩溃的徒弟,打量着江月华,她身上似乎没有伤。
      江月华却一脸茫然,她根本没有看见那种蝴蝶,此外她经历的事也有些奇怪:“我往前走了一会,觉得这栈道无穷无尽,等我返回的时候,你们却不见了。”
      实际上她一直返回到入口处,没有找到他们才毅然通过栈道的。但栈道只有这么一条,他们怎么可能走散了呢?想不通的问题,张煌铭就不去想,再想下去也没有用。张煌铭的目光包裹着她,声音似温柔的秋水:“你以为我们丢下你了是不是?”
      江月华点点头,鼻子一酸,却自嘲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抛弃,都习惯了。”
      “以后……”张煌铭想告诉她,她再也不会被抛弃,可他却没有说,他用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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