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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亲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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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父皇的陈述,我惊呆了。
这是我的娘亲?看着哥哥被扼死也无一丝怜悯的娘亲?
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真相,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么害人听闻的真相,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活在梦里?
泪夺眶而出,浑身无力,瘫软地坐到了地上。
一个母亲有着多大的怨恨,能受的住初生的孩子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无一丝的动容?
娘亲,我们您的亲身孩子,您的骨血,您怀胎十月孕育出的生命,为何您将它抚育却又亲眼看着我们灭亡,您的心不痛吗,没有不舍吗,您就那么绝情吗?
幼年时,每每听的别人在念《游子吟》时,我只能静静的听着,幻想着那一份得不到的母爱;每每看到奶娘提到她的孩子,脸上那幸福的神情时,我总会想,若娘亲在世,定也是那般念着我,想着我,原来,我错了。
没有母爱,我从没觉得委屈,因为我有着天下一人,别人无法拥有的父皇的爱,而如今,我才明白,我错了。
那些不是我的,我没有得到过,娘亲是恨我和哥哥的,我明白。
一个女人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思守,却要为不爱的人生儿育女,那是怎样一种悲痛。
一个男人拥有了天犀不顾一切,我们是她耻辱的象征,因为,我们是父皇,您的孩子!
父皇一字一句控诉着娘亲的绝情,字字带血,字字痛心,字字落在我的耳中,烙在我的心头。我无法替娘亲辩解,也不知道娘亲的真实想法,但是,做儿女的没有权利去指责父母的不是,父母赋予我们生命便是天大的恩德,那些罪与罚,甚至痛,我们只能默默的承受。
我径自地走出了寝室,走向了父皇,泪流满面。
父皇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和呜咽声,没有发怒,只是无力地问了一声:“是谁?”
眼前一片漆黑,父皇素白的身影在黑暗中却是那么显眼,那么的单薄,颤地仿若风中飘零的叶。
“父皇,是我!”我忍住泪水,向他走去,伸手要去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听到我的声音,父皇颤地更厉害了,一把挥开了我的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雕像一样,沉默了许久,许久……
风在殿中肆虐,呼啸的声音是那么凄凉,宛若怨妇在哀嚎,一声一声,一阵一阵……
“父皇,我是芷青。”我跪倒在父皇的面前,缓缓地伸出手去握他垂下的手。
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我的手一颤,没有握住。
父皇此刻的手寒冷如冰,再也不是那一次又一次拂过都发际的,温暖的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我听着父皇沉稳如往昔的言语,缓缓地抬起了头。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却能想象得出他此刻还没来得及掩去的哀伤神情。
“我一直就在这里等您。”
“你怎么会在这里,朕亲眼见你和赵楼去了赵妃的寝宫,难道错了?”父皇问道。
我垂下了头,不出声。虽已酝酿多时,可是真的要说,这是何等的难以启齿。
过了半刻,我小声问道:“父皇,您没发现,我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什么叫做不一样?”父皇向我靠近,问道。
我不敢抬头,看着他袍子的下摆,紧抿着唇。
“哼!是,是不一样,胆子大的敢闯禁地了!”父皇忽而拂袖,怒道。
我一颤,泪水横流,心酸不已,尤其是想到父皇的那番自白,所有想说的此时都变成了不合时宜,不能直述。
“父皇……不是的……我……”我手紧捏成了拳头,指甲掐入了肉中为了逼迫自己不再流泪,却是毫无作用。
“不是的,那是什么?你倒是说给朕听听!”父皇将头靠向了我,责问道。
我擦去眼角的泪,深叹了一声,将头贴在了地面,“父皇,您是我的父皇,生我养我的父皇,芷青不敢奢求您的原谅,芷青只想告诉您,您见到的芷青,那个伴在赵妃身边的芷青是假冒的。”
我知道这样的消息就和娘亲那段秘闻一般骇人听闻,我知道是人都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事,但那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父皇不动了,沉默了,忽而大笑,大笑不止。
我知道,父皇他不相信,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相信好端端的人,刚刚才有见到,怎么会是假的?
我忍住心中的悲痛,接着道:“父皇,女儿没用,七个月前在般若寺被赵楼卖给了人贩子……”
我讲述完这段经历,父皇始终未曾发出一声,我知道我的经历太过曲折和离奇,但是我相信他会相信我的,他是我的父皇,我的爹,除却林卓以外,我唯一的亲人。
父皇笑过之后,变得出奇的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那你知道了那件事?”父皇深叹了一声,疲惫的问道。
虽未明说,但我清楚,他所指代的和我的事无关,因为,我讲述的过程中只字未提皇叔和林卓。
我应了一声,抬起头问道:“父皇,您相信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父皇没出声,只那么静静的对着我。
父皇,您是相信的对不对?
您刚刚所说的,我们不是您的儿女只是为自欺欺人,只是不想想到亲手杀死哥哥,毁了我的脸的悲痛,对不对?
父皇,您好辛苦,爱的好辛苦,狠的好辛苦,您折磨的不是娘亲,不是皇叔,是您自己,是您自己的心啊!
我跪着挪到了父皇的面前,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面颊,哽噎不断,“父皇,您是爱女儿的,对不对?”
冰冷的手在我面颊上停留着,一动不动,我紧紧抓着,放在面颊上厮摩,直到手指有了点点反应,然后缓缓地滑向眼角,轻轻的擦去我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这样一个单纯的动作便给了我答案,我是拥有的,父皇是爱我的。
我大胆地靠向了父皇的腿,一把抱住,泣不成声。
父皇亦是两手抱着我,听着我哭泣,由始至终未发一言。
月出了,月光斜射进了长春宫。
月光,雪白,如霜;冰冷,如霜。
殿内一下子亮了起来,摇曳的烛火将所以东西的影子扭曲拉长,在墙壁上留下投影。
我松开了父皇,仰起头看着他的脸,看他憔悴的容颜,看他斑白的发,看他为我而停留在脸上的一丝哀伤。
父皇垂着头看我,呆滞的神情端地叫我一怔。
“父皇……”我关切地看着他,轻唤道。
父皇看我的眼睛陡然圆了起来,发出犀利而冷彻的光,宛若着了魔。
“父皇……”我有些害怕,再度唤道。
父皇一惊之下,后退了数步,指着我大叫:“别叫朕,你不是芷青,你不是朕的女儿!”
“我……我就是芷青啊,父皇,您不认识我了吗?”我骇然地看着父皇,回忆着哪里不对。
“你不是芷青……你不是……你不是……”
“父皇,我是芷青呀!”我想到了我的脸,缓缓的抬手抚了上去。
是我这张脸太像娘亲了,让父皇难以接受吗?还是……还是父皇只在试探?
“三岁时,芷青认识的第一个字便是‘父’,父皇很开心,赏了教芷青认字的奶娘的儿子进宫做了伴读。五岁时,芷青打碎了父皇最爱的一只玉瓶,芷青自责,哭了一天,直到父皇亲手打碎了成双的另外一只,对芷青说,瓶子打烂了就烂了,父皇也打了,乖女儿不哭,芷青才停下哭泣。六岁时,芷青受了风寒,久治不愈,父皇杀了三名太医……”我如数家珍般稀疏盘点着记忆中的小事,属于我和父皇的,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