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涣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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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卓然王府里西南角的那个小院相当雅致，仿佛独立于世间的神仙洞天。浅浅一排篱笆，高低错落的树木，隔绝了府内诸多心思的男人们。
然而花想容是特别的，他本就是独立于世间法则的存在，在自小宠他的卓然姐姐的王府里，他于主人无异。此刻的花想容已经在小院外的榕树上坐了很久。日头正高，天气渐暖，风中仍略带一丝凉意。让赫连卓然抛开满府内眷在此夜夜缠绵的男人这会儿正在院内小憩。
若不看个明白便仿佛不能安抚心中那一直隐隐躁动的好奇，抑或者，那根本可以被称为不安。花想容看着睡榻上懒懒翻身的男人，修长的身形，一头如瀑的青丝，被角随身体转动而滑落，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胸膛。
“贱人……”忍不住一声低啐，花想容深吸口气。青天白日，就这么坦然的在户外睡得香甜。还真不愧是青楼里的花魁。举目四望，相信在那他看不破的角落里有姐姐精心安排的守卫，此刻是否仍一心不乱心无旁骛的坚守着本职。然而卓然姐却喜欢他。喜欢这个就算以皇家身份都逼不得他从良的男人。
阳光更加刺目，酣睡的人儿似也被晃白的日光打扰，抬起胳膊挡住脸，摆了个蜷缩起来的孩子般的姿势。“咦……”阳光下更加白皙剔透的皮肤上的红色痕迹如同太阳般刺眼，那不算雅观的睡姿泄露了主人曾经受到的待遇。绕是未经世事的花想容，在愣了片刻后也朦胧意识到那身淫靡暧昧的痕迹应不是天然所有。
“喂，你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花想容跳进院里，果然察觉到隐在暗处的气息有些犹豫，“干吗，本少爷又不会怎么样他，躲远点。”花想容皱着眉，暗卫的气息再次消失。他看着榻上的男人只是微微抖了抖睫毛，仍旧不死心地再做一次努力。“喂……”为什么，卓然姐会这么在乎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
叮咛一声意语，柳含烟眯着眼看清眼前立着的火红的男孩。嘴角俏皮的弧度忽儿嚣张地扩散，变成不加掩饰的笑，连同刚才鼻尖瘙痒的份，懒懒打了个哈欠。“花公子？有事？”
略显干哑的嗓音带着特殊的魅力，仍带睡意的眼微透着天真地模样，就算是睡衣也镶着银线的华服般的袍，只是松松地披在身上，雪白的颈子还有微微歪斜的领口露出了肩膀和胸膛。那上面华丽的红色痕迹点缀掩映着洁白。如同红色的罂粟。美到让人颤栗不止。
“你……你，不知道在王府里要检点些吗！”花想容的义正词严有着正大光明的理由。很明显这个散着发的当事人根本不晓得他此时的造型何等地妖娆，妖娆到招惹任何路过的女人犯罪。
“呵……”顺着花想容的视线低头，柳含烟嗤嗤的笑了，扯起衣襟略作整理，“公子难道不知道，含烟只是个青楼接客的而已。”
“可你已经被卓然姐接进了王府，就算尚没给你名分……”
不等花想容说完，含烟便笑着打断了他，“含烟不从良，亲王她知道。我只是来小住，到她倦了为止。”轻快的语气，温柔的举止，花想容却凭借男人的直觉感到了那无法形容的笑颜后缥缈的真意。他说的是实话。
花想容迷惑了。红衣少年伸出手，视线追随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接壤于掌心，却不曾改变方向，仿佛生出一种穿透□□的错觉，还留有灼烧过的热度。为什么……？
人生有不可承载之重，亦有不可承载之轻。两者一并挑起，情绪的平衡点犹如支于浪尖，下一个龙卷风来临时必定支离破碎。
慈祥的父母，美满的家庭，幸福的生活，人间最美好的一切他都曾经拥有。要如何责怪命运的阴险，刹那间被夺走了一切，然而心却痛不起来，年纪太小只是麻木，只是晕旋。如同站在悬崖之巅，眼前是蒙蒙的雾，恍惚间像是围了一圈白绫，冥冥之中牵引着他步步向前，若跌下去，灵魂也就碎成片片了。又要如何感谢命运的垂怜，手被卓然姐姐紧紧攫住，忘记早已记不清的父母的脸，感受关节里骨骼错位的痛真实存在，于是一阵天旋地转又回到了人间。
“你根本不是喜欢卓然姐姐吗。那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因为皇家之命不可违吗。我讨厌你，快把卓然姐姐还给姐夫。”这最后的努力怕是什么也未能改变，然而突然悲伤的花想容，黯然离开，那样子总让人有一点点不忍心。
不再被打扰的柳含烟在院内静静躺到日头偏西，“已经是春天了，晚上还是有点冷呢。”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恬静又略带嘲讽。这样的话该怎么和少爷你解释呢，我不过是个青楼卖笑的，喜不喜欢这种事情，是你这种人才能想的奢望。你觉得呢？
含烟起身往屋里走，赫连卓然忙完一天的事情也该回来了。收拾整齐让客人开心是他的分内事。我不从良，除非天降红雪，山河倒置……哑巴开口……含烟下意识的转身，定睛之间只觉得远处闪过虚幻的影。
“呵……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吗？”喃喃自语般，含烟收回视线回屋。落脚之处似有水珠滴落，在土地上晕成一个小小的圆点继而消失。
然而含烟的眼睛是干的，仿佛那一滴泪来自遥远的天空，曾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却一时贪玩地俯下身，不小心就坠入了人世间的情爱红尘，化作含烟脸颊上的一颗泪珠。这一路上走了几千年，终归是累了，于是心甘情愿地从脸上滚落。如果摔得粉身碎骨，那就下辈子投胎，再做一颗最耀眼的星星。
那夜京城北大街最大的青楼进来一位清冷优雅的客人。她穿着雪白的衣冷着俊俏的脸，问老鸨要个不论怎么捆绑怎么鞭打调教都会保持职业笑容的男孩。次日服侍这位留下大锭银子的客人的男孩被自家人问候安好。毫发无损的男孩红了脸，说那位客人只是问了奇怪的问题。“一个再也哭不出来的男人，究竟想什么才不愿意从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涣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