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Something Named Love》朱息

39、欲望

　　虽然Riddle一再强调即便父亲在书房里也是呆在更里面的密室，但直到晚上父亲出了门，男孩子才终于敢跟他溜进二楼走廊尽头的书房。
　　墨色实木长桌，银质雕花烛枝，织锦靠垫扶手椅，满墙满墙高大书架，黑皮金字银字的书脊，厚重羊毛地毯，密闭的墨绿丝绒窗帘，天花板上矿石图案亘古不变的绿色幽光。
　　所有熟悉的叫他既迷恋又惧怕的细节。暌违两年分毫未变。
　　“Draco，这是我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房间。”声音里不觉弥漫上宁静的笑意，并觉得男孩子不安地偷偷环顾的模样可爱至极，“别担心，父亲没那么快回来。”
　　随手划过那些古旧珍稀的书本：“这里的书我都读过了，有很多很强大的咒语。”想一想又炫耀一般回头，“这里的书其他地方都没有哦，我跟父亲说了，统统给你看。”
　　“没兴趣。”听说父亲不会出现，男孩子似乎放心许多，眼珠骨碌碌转动，“这里一大半是Slytherin本人的珍藏，还有些是神秘人后来搜罗的，都是孤本，其他地方当然见不到。”
　　他狐疑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啊。”男孩子似乎有些懊恼，细细惊呼了声，扁了扁嘴，“Tom Riddle说的。”

　　微妙的情绪流转，他顿了顿，不甘不愿地掉开目光：“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他把Hogwarts那个密室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随便答了，男孩子挑了眉看他，“你不会以为Slytherin的密室里只有一条蛇吧？”
　　他是这样以为的。但男孩子斜着眼纠正他：“本来密室里可塞满了珍贵的魔法书籍，当然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Tom Riddle就在Dumbledore眼皮子地下把密室一点点搬空了，然后不仅学会了高深的黑魔法，同时靠这些财富搜罗珍宝、结交权贵、笼络贵族，后来还扔了一部分在古灵阁里用作食死徒活动经费。”
　　他张大嘴巴：“结交笼络？活动经费？”
　　“你不会以为，从一开始，只要神秘人一抬眼一开口就会有人人殷勤服务吧？你不会以为所有的食死徒都顺带上缴自己的家产吧？”
　　可是，“Rey是这么说的。”
　　“那是后来、后来。”男孩子活过来了，一边细细研究书房里的装饰一边漫不经心回答他，“Regulus知道他已经是他成为纯血贵族们的黑暗君主之后了。那时候已经没有人知道神秘人的本名，那个名字也已成了禁忌，黑魔王所在已是贵族们趋之若鹜之处。”

　　好吧，他的确以为父亲从出生起就是风光无限的。Dumbledore也说父亲在学校时优秀异常是Slytherin学院甚至整个学校瞩目之所在。
　　闷闷地转了转眼，装作随意询问：“他还跟你说过些什么？”
　　“嗯哼？”男孩子似笑非笑，“应该是，你想知道什么？”
　　切，他才不好奇父亲是怎么成为黑魔王的。
　　“你没问过神秘人本人？或者Tom Riddle？”
　　“父亲说我没必要知道。还没来得及问Tom。”这么回答了，又不由鼓起脸颊，于是男孩子窃窃地笑：“那就不要知道好了，知道太多又没用。”
　　什么呀。一本正经指出：“你知道很多。”而且，“他为什么告诉你？”
　　就这么停顿了片刻，男孩子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大概，是太无聊。”再静默一秒，似乎驱赶什么一样大力划拉手臂，“我也不知道。但他要说我就只能听。”

　　讨厌。

　　铂金男孩却不知道他这样辗转的忿念，自顾一排排扫视书脊，半晌皱着眉眼念叨：“不是吧，神秘人的书架上都是些什么呀，全是黑魔法研究，要不然就是魔药炼金，连本传记都没有，更别说故事书杂志一类的了，真无聊。”
　　故事书和杂志？他才要质疑难道Malfoy家的书房有这种没用的东西呢。
　　因而任性地拽了男孩子袖子往外拖：“既然不满意就别看了。”
　　“喂喂，可是你非要我来参观你家书房的。”
　　男孩子不满地挣扎，推推嚷嚷出了门，正遇到Rey从楼梯上上来，胸口金质的挂坠盒一晃一晃的，看见他们便弯了眉眼温柔微笑，举起右手里花花绿绿的纸盒子。
　　就跟男孩子在学校里经常收到的糖果盒子一样。
　　为什么Draco到哪都能收到糖果。他嫉妒了。侧头正看到男孩子明明一脸喜色还故作高傲地伸出手要接不接的，忍不住一把抢了过来：“你不要我要。”
　　男孩子怒目而视：“谁说我不要！”

　　一起回了男孩子房间，Rey拿了纸笔过来写给男孩子看：这是按Cissy以前的口味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男孩子瞟了眼羊皮纸，开开心心把盒子拆了：“妈妈的爱好这么多年都没变啊。啊啦，我只是喜欢拆糖果而已，倒不怎么喜欢吃。”再然后停下拆包装的手，郁闷地昂起脸，“妈妈不在，Crabbe和Goyle也不在，我都拆了谁来吃掉呢？”
　　他想他明白那两个跟班的用途了。并因此狠狠剐了男孩子一眼，铂金色的脑袋却凑近了，下一刻唇里面被塞进软软的甜甜的东西，男孩子眯起的眼近在咫尺：“Riddle吃了吧。”
　　猝不及防被噎了下，Rey在一边无声地笑，跟他打手势：小主人跟Draco关系很好呢，真好。
　　他郁闷地瞪过去：“Rey为什么对Draco这么好？”
　　正巧男孩子又拆完了一个，谄媚地递给Rey：“Regulus舅舅，你也吃一个？”
　　呃，Rey跟他提过有个姐姐喜欢Malfoy的。

　　闹腾一番就到了就寝时间，男孩子开始赶他走，他不肯，钻到男孩子床上，宣告：“我要睡这。”
　　“起来起来。”男孩子一手拿了睡衣一手来扯他，“脏死了，没洗澡不许往我床上爬。”
　　他卷到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严肃申明：“我昨天也没洗澡，你就没嫌脏。”
　　男孩子词穷，连被子一起把他往浴室拽：“昨天是昨天！你要么洗澡要么滚蛋！”
　　他其实睡得很少。但是抱着男孩子的感觉那么好，就跟故意把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变成Draco来惹恼男孩子一样，温润惬意，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地伸展开了。

　　所以他之后几个晚上也是这样，耍赖也好一定要缠着男孩子才甘心。
　　白天里也没有再遇上食死徒，父亲一般都关在密室，男孩子笑容妥帖，仿佛日前的惊吓不过是梦幻一场。
　　他却日渐焦灼，月光下睁大眼睛，注视着男孩子睡熟后分外柔软的面孔，觉得内心微凉的流水漫溢，最终归于平静。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所以半夜里经常下床溜达。小客厅里没有点灯，或深或浅的夜色里，完全不需要睡眠的柔雅的青年握了挂坠盒出神，目光放得无限空远，往往连他的靠近都不会发觉。

　　他在青年的椅子边跪坐下来，脑袋搁到青年腿上，冰冷的凉意变从头皮钻进心里，于是在夏日里生生打了个冷战。
　　这动静终于引起Rey的注意，空了一只手比划：习惯了Draco的温度，觉得我身上太冰了吧？
　　他没回答，脸贴近了些，觉出那只手落在自己头顶，轻柔地摩挲，就像他自小熟悉的那样，他们和谐地静坐，各自神游。
　　近看会发现Rey苍白的肤色里透着青，这时候另一只手仍然握着挂坠盒，青白色的指间金质的被磨圆了的角隐隐现现，他的眼珠便跟着明明暗暗，夜色里幽暗如冥火。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Rey，他的视线总是下意识聚焦在这挂坠盒上，那金色摇晃，似乎是在他心尖上躁动。
　　自小便知道那小小的立方盒子里有父亲的灵魂。
　　Rey不记得这挂坠盒是怎么得来的了，在他询问的时候迷茫了一张脸，困惑地侧着头思考，半晌也回不出话来。他便不再问，目光长长久久地黏着，因渴望而灼灼生光。
　　但他知道不能碰。
　　Rey会死的。

　　这种难言的诱惑，在他这次回来之后，却似乎变本加厉了，总是让他的喉咙干涸，呼吸间摩擦得疼痛不堪。
　　这个夜晚，他终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挂坠盒，并在触及的那一瞬，耳朵里轰隆隆作响，不受控制地拨开青年的指，粗暴地抓住了拉到跟前。
　　同样金质的细链并不长，Rey被拉得往前一栽，抚摸他的手被冲击得从他头顶滑开，重重撞到他肩上。他却顾不得，半仰起头，脑子里闪过黑皮封面的老旧日记本的影，下意识地将攥紧的僵硬指节送到唇边。
　　青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指，愣愣地抬眼，青年凝望他的褐色眼眸惶急，倒映着他因记起曾经获得过的美妙餍飨而窜上血色的面颊，火光熊熊。
　　那灵魂就在他唇边，那美味就在他眼前，魔力自发运转，挂坠盒在他手中颤动，雾状的甜蜜汁液绵密地蜿蜒，落在他唇上，他便止不住战栗起来。

　　“你想Regulus死？”
　　忽然有人出声，明明低柔的嗓音却如同锋利的刀刃，生生劈开迷离的幻梦。茫茫然回头，夜色深处，更浓重的阴影慢悠悠靠近，两点血色洞彻若明火：“果然，只要有过吞噬的经验，就再也拒绝不了诱惑。”
　　脖子生锈地转动，他回不了神，保持着进食的姿态，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到达自己跟前，袖子拂一拂，将不知什么时候垂落在自己身侧的青年的头颅引回椅背。手里面被扯得一紧，他跟着向前，在镜面一般的酽墨阴影上隐约看见一双被欲望侵染得暗红的眸，那些本能那些浑浊的贪婪，纠结得眸里污沉沉，赤色脏垢如凝固的血斑。

　　“啪嗒。”
　　手被打开，挂坠盒落回青年胸前，S形花纹蛇般扭动，他舔了舔嘴唇，顾不得听那人影在咕哝些什么，迫不及待地前扑。
　　空气莫名地粘滞，似乎被一寸寸冰封了，从他指尖侵入的冷意如尖锐的利刺，生生戳进脑里心里，眼前蓦然一黑，又忽然天光大亮，张开蔽天黑羽的身影如深渊凝伫，他回手捂住咽喉，恐惧的音节干涩蹦出：“……父亲……”

　　——他，在做些什么……

　　没有人理他，父亲弯了腰检视，青年肤色灰白，蜷曲的细密眼睫留下青灰色的阴影，如同死去一般悄无声息。他知道Rey一向没有呼吸，静谧不动时与尸体没有两样，这时候却开始不安，捞住青年一只手，又被那冰冷冰得身心颤抖。
　　于是父亲分了个嗤笑的眼神给他：“现在怕了？”
　　是，他害怕了。
　　父亲唇舌间冗长咒语音节流泻，他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挂坠盒带着莹白的辉光转动，岩石一般的灰色慢慢褪下Rey的面颊，露出发青的不健康的惨白来，胸腔里剧烈鼓动的东西终于慢慢沉寂，哗啦啦坠落。
　　他也就坠落了，软软地瘫倒，昂起头，声音里漫上湿气：“……我错了，父亲……我错了……您是对的，我不该存在的……”

　　——他害怕听到的事实，在这一刻，清晰分明地叫他不得不承认。

　　他的父亲直身俯视他，眉目不清，阴柔地判决：“那么，今晚，你就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