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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俄狄浦斯之爱 ...

  •   身上长了一个瘤,本该割掉以免长痛,但是长久以来朝夕相伴,那瘤犹如身体发肤,眼珠手足,竟然是难以割舍的附骨之疽了。这是朝堂之上朱见深听到臣子若有若无的暗示“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时,心中所思所想。

      朝堂诸臣痛斥后宫里为非作歹的万贞儿还想把手伸得更长,在政治上施加自己的影响力,又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陛下不可因为宠爱女子,便误了国事,料想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可知女子涉政绝非好事……”这些话每天上演一遍,他有时也会想,我要不要就这样把贞儿割舍掉算了,只要狠一次心,然而每回朱见深一想此间后果,便觉心痛难忍,朝堂上总是默默不语,旁人说,万贞儿于他是一块毒瘤,当割以永治,然而事情有那么简单吗?或者进一步问,你愿意把自己的母亲说“割舍”就割舍吗?

      下了朝堂,有太监悄悄道:“陛下,万妃不知怎的动了气,叫人扣了皇后跪在地下,仿佛在罚皇后读书。”这样尊卑颠倒,秩序不分,本朝本代恐怕只有万贞儿做得出来,若让两位太后知道,恐怕又要生许多事端,骂“婢作夫人”了,然万贞儿对自己出身最是敏感,若是谁人触到她痛点,怕是又要大发脾气,又哭又闹了,朱见深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勾起嘴唇,忍俊不禁似的,说:“压下去,不要让两位太后知道,吴皇后那边之后稍加抚慰,别让她闹起来。”

      宦官下人早就习惯他偏心了,只是想不明白万妃何以如此能耐手腕,竟把皇帝驯得服服帖帖的。朱见深又问:“皇后现在还在贞儿那里跪着吗?”

      那太监又说:“仍跪着呢,万妃正在气头上。”

      “那等她气完,把皇后遣走了再去她宫里。”这话的意思是要完全装作不知此事了。

      等有人来禀万妃放皇后回宫时,他才起驾去她宫中,并叫下人不要传递,只自己站殿外看她里面动静。万贞儿本刚梳妆完毕,却又踅回梳妆镜前凝视自己的脸,轻轻以手指揉搓脸颊,他看那个背影,都觉得满心怜爱,只听万贞儿道:“我眼角又生新纹了。"婢女下人出于畏葸,俱是低眉敛目,不敢多言,贵妃喜怒无常,最是冷情薄性之人,若是莽然谄媚讨好贵妃貌美青春,必因油嘴滑舌被掌嘴。万贞儿看左右无应声之人,又勃然大怒:“左右里没个应声的人!怕不是养了一群哑巴?太监割了根也就罢了,你们也割了舌头吗?”

      众人皆是跪下,连声讨饶,于是万贞儿又凝视镜中自己的脸,心生不忿,怒将一锋利簪子插入镜中,顿时裂璺凹陷之处如贵妃的脸被割成千片万片,她微动一下,镜中景象犹如万花筒般旋开,亮莹莹的如磷光闪烁,这时朱见深含笑负手走进来:“好好的,又扎那镜子做什么?”

      她回过头去,屏退下人,他那个场景看见她后背,着红色薄衫,显出其脖颈肩膀之雪白莹润,犹如白瓣红莲,她正旁若无人的往脖颈上扣一条金链条,那丰润与金链,他觉得幸福,因为这个背影既是母亲,又是情人,此情此景是“酥凝背胛玉搓肩,轻薄红绡覆白莲”,若是转过头来,就是“眼波向我无端艳,心火因君特地燃”,果然,她转过身来,一丝不惧:“烦恼一日不除,妾心中永无安日。”

      朱见深道:“定是谁有惹你怄气,鸽子急了也会鹐人,我知你是最柔和不过的人。”其实他都知道,只是觉得这样说话她会更高兴。

      万贞儿果然高兴,她下意识的作出一个姿势,是他小时候她一贯的把他拘到跟前来的姿势,他也习惯无比的过去,她把他的头搂在臂弯里,然后坐下来,朱见深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孺慕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只有孩子对父母才有:“再像我小时候那样抚摸我的头吧,贞儿。”

      她的手指轻柔的落在他发缝间,那种酥麻到脊髓的感觉真是难以言喻,甚至难以启齿……这是一种怪癖吗,朱见深不知道,但是从小时候他就感知到,他喜欢万贞儿的触摸,触摸皮肤的感觉,尤其触摸头皮的感觉,那种过电般酥酥麻麻慵懒的感觉传递到全身令人愉快,然而当自己独处时,自己用自己的手反复触摸头发,甚至尽量轻柔,都很难有别人触摸的过电似的感觉,她玩笑给他呵痒时,手指抚过皮肤的感觉,他自己一个人不管怎样触摸皮肤都做不到,所以他小时候总是不知蜃足的反复说:“贞儿,再摸摸我的头吧,再摸摸吧。”她总会半皱眉的说:“可我的手已经很酸了。”

      他总会不知厌烦的继续求她,因为在她面前,请求触摸这件事不是难以启齿的,他享受把头枕在她膝上,头上酥麻愉悦的感觉,然后无忧无虑的沉沉睡去,这种触摸就是他心中“母亲”的具现化,除此之外哪怕生母都不比这更亲切,当他站在生母周太后身前,发现自己却难以启齿“母后,摸摸我的头吧”时,他惊愕的发现,他长大了,懂得了自尊,但同时他也没有长大,因为他还像一个迟迟没有戒奶的孩子一样,十几岁了都无法放弃那个奶/头——无法戒掉万贞儿的抚慰与触摸,哪怕血缘上的生母就在眼前,由于过早的分离,他也没有特别亲切的感觉,最接近他心中“母亲”形象的是万贞儿,他无法割舍这个“母亲”。

      人可以戒掉毒瘾,割掉毒瘤,但是舍弃自己的母亲,真的做得到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刘邦,杀父煲汤,抛儿弃女……尤其,她的触摸就在这里,每一次穿插过他的发时,那种过电似的感觉,那种脊柱都放松下来的感觉,就好像永不完结的美梦,他忍不住看着她,将情话娓娓道来:“我眼中你是最美,人言毛嫱西施,粗服乱头,不掩国色,我眼中你无论何种,亦是国色。”

      她被这话夸得心花怒放,更加温柔的抚摸他,然后低下头吻他,朱见深这时候好像着魔一样,中魇似的反复呼唤他的爱人:“贞儿……贞儿……贞儿……”

      其实他心里有另一重声音,更温柔,更缠绵悱恻,更浪漫不绝的呼唤着:

      母亲……母亲……母亲……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讨论各种各样的畸恋,后面甚至可能会有女同情节,斯德哥尔摩等等,请谨慎观看。
    看历史真的很难不怀疑朱见深有点恋母情结在身上……
    谁懂我吗,最喜欢妈妈或者同学给我梳头发了,别人给我梳头发,触碰我的头皮的感觉真的好舒服,自己触碰自己梳头的话就没有那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别人挠痒痒才会痒,自己挠自己不会痒,但是老是拜托妈妈或者同学会很不好意思,也难以启齿喜欢被人摸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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