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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庇护 ...

  •   南国撤兵,这颗烟花很快在南国朝堂上炸开了,众大臣再次连名上书,要求南国君战撤销这道旨意并且重办蛊惑君王的乱臣贼子琴师博。
      南国君战拗不过群臣跪在南参殿外又是哀求又是磕头的,只好再次下旨命南相沈煦代理朝政,自己则留在南参殿闭门不出。
      连续几日,南国君战都是闷闷不乐,南参殿里典乐司众人与琴师博谁也不敢开口劝慰,用过晚膳,南国君战禀退南参殿的闲杂人等,独独留下琴师博。
      威严耸立的大殿里烛火明亮,殿门紧闭,唯有南国君战和琴师博二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令人窒息,南国君战正襟危坐在殿中,用拇指蹭着翡翠扳指,“博君就没有什么想和孤王说的吗!”
      琴师博弯膝下跪,叩首行礼,却没有说什么,这一次他对得起天下人,独独对不起他面前的南国君战,他没有什么好辩解的,静静的等候宣判就好了。
      “察觉到天象有变,怂恿孤王修著《七音五律》残本,将早已准备好的阻碍抛出来,买通钦天监监正罗生,用糖水作字,来了招‘飞蛾扑火’,配合得天衣无缝,巧妙的劝孤王退兵,最后将早就想好的解决法子旁敲侧击的透露给孤王,化解残本困局,让孤王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南国君重重的将翡翠扳指扔向地面,地上虽有铺就着红绸地毯,翡翠扳指撞在地上还是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殿外的侍卫闻声闯了进来,见此景象都僵在了原地,南国君战大怒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滚出去!”,侍卫们依言滚了出去。
      殿门再次被关好,琴师博才开口道,“为了南北两国的百姓,战火燃起,百姓遭殃。”,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迟早会被南国君战发现,从踏进南国的一刻起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南国退兵,解除两国危机,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你,你...”,南国君战指着琴师博的手不停的颤抖,大怒得语无伦次,好容易才捋直了舌头,“看看殿外,博君知道那些个老臣逼迫孤王什么吗!”
      琴师博抬起头注视着殿上那开口一声吼、天下抖三抖的南国君主,不觉得怎么恐惧紧张,竟不自觉的以平淡如水的口吻问道,“陛下会吗?”
      南国君战竟被琴师博这突然的一句话噎住了嗓子,愣了一下才愤怒的吼道,“如果孤王真的准了那些老臣,博君这个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了,知不知道!”
      南国君战的一席话或许他自己没有走心,但在琴师博耳中化成了决堤而出的愧疚,在南国的几个月里,琴师博从未像今日这般正正经经的看过南国君战的容颜,俊秀、清雅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雕龙发冠束起长发,龙袍加身,他是南国君主,一呼百应,这一刻他眼里的不是纵横驰聘的霸气,而是进退维谷的忧愁。
      琴师博俯身叩首,“请陛下不要庇护臣卿,依众人所愿。”,琴师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这般的心乱如麻又是为了什么,唯独肯定的是自己不会再负他一次,永远不会。
      南国君战腾的站了起来,怒吼着喊道,“好,孤王成全你们!”
      南国君战将众臣召进南参殿,当众下了一道旨意,“琴师博干预朝政、古惑君主,禁足南参殿,修著残本,无召除典乐司外任何人不得出入,等待候审!”
      旨意传遍六宫,从那以后连着四五天南国君战未踏足南参殿,南参殿殿门禁闭,典乐司众人默默的修著残本,也无旁人来打扰这曾经风光无限的南参殿,浩瀚历史长河,像这样的殿宇不在少数,曾经显赫一时,终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琴师博不善于文字著写,端坐于殿中,身后靠着凭几,旁边置了个小火炉,里面的白炭尚有余温,身前的几案上平放着古琴,主要是方便监管下方典乐司众人的修著进度。怀里的小家伙从他的衣袖中探出个头,小家伙是只雪白而粉嫩的兔子,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琴师博的胳膊,琴师博轻轻撸过小家伙雪白的毛发,似乎在想着什么,渐渐出了神。
      大殿外的一阵喧闹声将琴师博拉回现实,这才发现殿下的乐师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似是殿外的侍卫与什么人起了争执。
      “无诏任何人不得入内!丞相大人请回吧!”
      “睁开尔等的狗眼看清楚了,本官是南朝丞相!”
      “就是天王老子无诏也是不得入内!”
      “看清楚了!太后亲令,本相奉太后之命看望乐博贵君,尔等再不让开,本相就只好上呈太后,让她老人家亲自走这一趟!”
      “这,这”
      片刻,沉封许久的殿门被哗的推开了,一缕阳光漏进冰冷阴暗的大殿内,南相沈煦出现在殿门口,沈煦年过半百,苍髯如戟,身着丞相朝服,虽是读书人出身却完全没有那股子酸腐味。
      “都退下!”,沈煦喝退殿内跪了一地的众人,将目光移向朝琴师博,“请乐博贵君留下”
      琴师博起身行礼道,“臣琴师博见过沈丞相”
      琴师博命人在几案对面放了个坐垫,撤去几案上的古琴,又端来新泡好的热茶,与南相沈煦相对而坐。
      沈煦在琴师博对面坐好,免去琴师博的臣子礼,示意他坐下。这才注意到他怀里那个毛绒绒的小家伙,便随口问道,“这是陛下赏赐的吧,有名字吗?”
      “狗崽崽”
      “胡闹,此名何其不雅!”,沈煦心里暗暗骂了句,可名字毕竟是当今国君取得,可不敢妄加评论,便挑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本相入朝多年,也算见识过各色人等,如贵君这般才华横溢如此得陛下恩宠的前所未有!”
      “沈相谬赞,陛下酷爱音律,多来往南参殿是为修著残本。”,琴师博淡淡答了几句,将替沈煦斟好的茶向对面的方向推了推,“沈相请用茶”
      茶水微微摇晃,沈煦以手指蹭着小茶杯边缘,玉石的触感冰凉如水,而茶却是温热的清香,沈煦有些神秘笑了一下,“是吗?”
      沈煦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没有给琴师博开口的机会,以言传身教的口气说道,“陪王伴驾光靠足智多谋是不够的,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少,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更多。贵君以为当年先王为什么只是简单的呵斥本相?”
      不等琴师博回答,沈煦接着抛出了下个问题,“贵君以为朝中的主和派为什么不敢出声?”
      沈煦自问自答般说道,“先王自知身体不济,无力朝事,唯恐两国交战朝中两派会趁机动乱,便假意主和,给当时的贵妃也就是当朝太后留下一份遗诏,望其修整兵马,待来日踏平天下。”,沈煦顿了顿接着说道,“贵君应该明白你的神机妙算动了谁的糕点!”
      “所以呢?”,琴师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冷冷问道,“太后娘娘派沈相来清除心头大患?”
      沈煦端起茶杯在鼻翼下晃了晃,淡淡的清香环绕在周围,沈煦并没有喝而是放回到几案,也不去解答琴师博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道,“陛下听闻太后为贵君的事震怒,知道太后有心召见贵君并借机除掉这个眼中钉,于是,陛下便寻了个由头,顺水推舟将贵君软禁南参殿,救下贵君的性命。”
      ...
      那天夜里南参殿被禁足的消息迅速传遍三宫六院,太后的旨意第二日大早便传至乾清宫,南国君战下了早朝匆匆赶往寿康宫。
      南国太后也算是个传奇女子,是地方太守的女儿,十六岁入宫为妃,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战,次子熙,长女漱。当年的绝代风华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两鬓如霜,华服金饰遮不住岁月的痕迹,倚靠着凭几,手握凤头衔珠杖,闭目养神,任由侍女揉按着额头。
      “母后,儿子给母后请安”,好似一对儿平常的母子,南国君战悠哉悠哉的进了殿内,丝毫没为大殿内紧张的气氛所感染,“母后派人叫儿臣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南国君战做了几年君主,装聋卖傻的本事可是不差。
      “跪下”,一句话威严肃穆,大殿上的侍女太监如落叶般纷纷伏地不起。
      南国君战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挥衣摆跪了下来,“母后”
      “哀家年岁大了,记性不太好,还想请教国君先王的遗诏都说了什么?”,南国太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伐北国,一统天下”,南国君战一句不差的回答道。
      “国君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退兵!”,南国太后一句怒言令人生畏,侍女们吓得深深地埋下头去,谁都不敢抬头望一眼大殿的南国太后娘娘。
      南国太后没有等南国君战回答,立刻切换成母亲的语气接着说道,“王儿,三宫六院、满朝文武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一句退兵毁了多少人的宏图伟愿。主和派与主战派向来相安无事,那是因为王室与朝中众臣都站在主战派这边,而王儿这道圣旨成了主和派的庇护伞,日后主和派将会理直气壮的与主战派分庭抗礼,朝中动乱,王儿想过该怎么办了吗?”
      “依母后的意见呢?”,南国君战态度良好地等待着南国太后的后文。
      “中因得果,此事的起因是场赌约,依哀家看,重处乐博贵君,给文武百官一个交待。”
      南国太后说的很轻松平常,在南国君战耳中就成了千斤重担,可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没有什么变化,“母后,纣王暴虐,周武王举兵伐纣,是为伐。现如今两国和平相处,百姓安居乐业,如若举兵,是为诛...”
      南国太后手中的凤头杖砰地一声砸向地面,“国君!南国上下与那个北国琴师相比孰轻孰重,国君应该明白!”,太后大怒。
      “母后”,南国君战来了招死扛到底,坚持道,“儿臣不忍天下百姓受战火困扰,遂寻个由头退兵回国,与博君无关。”
      南国太后拿起凤头杖指向侧方,怒道,“国君真以为哀家是老糊涂吗?那个钦天监监正罗生把什么都招了,国君要不要亲自去审审!”
      “这个罗生!看孤王不立刻摘了他的脑袋!”,南国君战心道。
      南国君战并不反驳,直言道,“母后,博君不过小小琴师,倘若儿臣对其视而不见,他就算是买通丞相也是徒劳,所以此事还是儿臣牵的头。”
      “小小琴师?勾结朝臣,蛊惑君主,干预朝堂政事,百官上书,朝廷内乱!如果他的权利再大点儿,是不是就要翻过哀家这个王太后上天了!”,砰的一声,南国太后手中的凤头杖再次捶在地上,怒气冲天。
      “母后息怒!儿臣已将博君软禁南参殿,也算受到教训了。”,南国君抚慰道。
      “不杀之,难平众怒!”,南国太后寸步不让,望着南国君战的眼神坚毅而决绝。
      南国君战知道今日不摘掉琴师博的脑袋母后决不会善罢甘休,以同生共死的决心面对着南国太后,“退兵之事,儿臣亦有纵容之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母后就拿儿臣开刀吧,给南国上下个说法,儿臣甘愿领罪!”
      南国太后手持凤头杖重重捶地,大怒道,“好,哀家的好儿子,来人!执国法!”
      侍从们闻言谁也不敢上前,巴不得寻个洞钻进去,躲得越远越好。
      “没人敢是吧,那哀家亲自动手!”,南国太后见无人上前,拄着凤头杖缓缓起身,来到南国君战身侧,拎起凤头杖目光哀伤的扫过杖身,“哀家今日就用这先帝亲赐的谏君杖替先帝训诫这个不孝子!”,南国太后虽已到天命之年,杖起杖落每一下却并不轻,谏君杖以镀金的凤凰展翅作为装饰,每次落在身上都发出沉闷的砰、砰响声,锋利的凤翅划破龙袍在南国君战后背留下一道道血印。
      周围的侍女、太监没有人敢抬头看这个热闹,滚滚热汗沿着南国君的额角滴落下来,他没有哼出声,哪怕是疼到汗流浃背,也必须忍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母后息怒,才能让安抚大臣,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南国太后含泪停下手里的谏君杖,“传哀家懿旨,朝廷政务暂由沈煦代理。至于国君,就在太庙向列祖列宗请罪吧!何时想通了何时出来!”,南国太后转过身缓缓离去,步履蹒跚,不过是为儿子操碎心的母亲。
      ...
      沈煦颇有些感慨南国君战这世间万物唯情字独尊的境界,“陛下托着遍体鳞伤的身子在太庙先王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终于晕倒了,太后派人将陛下抬回乾清宫,不吃不喝,伤口也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发炎感染,高烧昏睡,到如今已经第三天了。”
      听沈煦无奈的讲述着,琴师博只觉得那谏君杖落在了自己身上,从每一寸肌肤痛到骨髓,听到他三天三夜水米未进高烧昏睡,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撕成一片片,心如刀绞。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面前的沈相看出来,琴师博始终保持着面如止水,淡淡的说道,“宫里有最好的御医,陛下早晚会醒过来。”
      沈煦没有理会琴师博的话,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当今的沈婕妤是本相的女儿,陛下昏迷后,小女多次探望照料,贵君可知道,陛下昏迷至今,药汁难以下咽,御医束手无策,可陛下一直在重复着两个字——博君。”,沈煦将‘博君’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如一把利刃刺穿了琴师博最后的防线。
      泪水划过眼角滴落进茶杯里,在清澈的茶水里旋转着融化了,琴师博以祈求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南相沈煦,“请沈相让琴师博见他一面!”
      沈煦摇了摇头,“陛下身边自有小女和王后娘娘、贵妃娘娘照顾,贵君在这个时候见陛下,难掩悠悠众口,陛下的苦心可就全白费了。”
      “沈相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是劝琴师博看望陛下,解陛下之急吗?”
      “陛下之急是要解,可贵君人不能去,声音可去,南参殿与乾清宫相隔不远。”,沈煦点到为止,不打算接着说下去,而是站起身,背着手离开了南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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