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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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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鎏影抱着苍那把怒沧琴看了半天,上古的檀木反射出柔和的颜色,甚至可以依稀闻到他所散发出的清淡的香气,典雅别致的不像话。
金鎏影一直很喜欢这把琴,他还趁苍睡觉的时候偷偷弹过它,这把琴的声音很动听,清脆里透着一点点澎湃,有点像海浪拍岸的感觉,金鎏影弹过它,才知道苍为什么这么喜欢它。那感觉有点提心吊胆的又特别爽,不过可能连苍也不知道,金鎏影其实会弹琴这件事情。
会书,会画,会琴棋,出身名门世家的金鎏影。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曾照顾过他的感情。
金鎏影又把琴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才把他丢给坐在树荫里闭目养神的苍,这哪儿坏了啊?
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还一副梦游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你把它压疼了。
金鎏影跳起来摸摸腰,它还把我咯疼了呢。
他说完这句话脑袋突然嗡的响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仰过去。
金鎏影就后悔了,他不恨苍气他,他就想把自己拍死。这个时候不知道在逞什么能,从昨天到现在滴米未沾就算了,就连伤也没好全,血气也没回过来。就算他金鎏影是一风华正茂的小青年,也不带这么撑的。
他现在祈祷等会摔倒的姿势正一点,别太丢脸了,不然苍又笑话他,他都不知道怎么给他骂回去。
不过一切也并没有金鎏影想的那么糟糕,很久以后金鎏影还在想,那天充斥着苍的味道的下午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甚至不能确定一切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当他的头贴在他熟悉的衣服料子上,金鎏影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思想斗争,最后他选择沉沦进去。
苍不会要他的命,他却像不要命一样钻进他的怀里。
金鎏影想自己的确是有点贱的。
苍盘坐在地上,金鎏影枕着他的腿看着天,他摸摸他的头,袖子搭在他的脸上,遮住了蓝蓝的天。
他的指尖依然带着微凉的触感,轻柔的放在他的额头上,过了一会他问,还烧呢怎么就出来了。
金鎏影小声应着他,你怎么这么好意思呢,还不是你捏死我的花,紫荆衣跟我要债呢。
苍难得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他竟然肯放你出来,他不是最疼你了。
苍说这话的时候,金鎏影总觉得他应该是在嘲讽他的,但是他的语调又很诚恳。金鎏影有点不知所措,半天也没有回答。
苍笑了笑,不就一朵花么,看那么重,都不像你了。
金鎏影堵他,花也是命啊。
翠山行的命就不是命了?
苍问他,把手拿开,金鎏影把眼睛睁开,看他微笑的脸,他笑的那么好看,金鎏影就突然觉得有点想哭。翠山行的事情,好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了,他都不敢提翠山行的名字,也不敢看到翠山行。
不管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金鎏影就心堵。金鎏影想,翠山行简直成仙了,放在他心里这么多年,不能摸不能碰的,他死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苍又说,你对花到是挺有爱心的,怎么对人就不行呢。
金鎏影想他当年明明就是想拿点巴豆沫,怎么就成了砒霜粉。
苍感叹着,天命弄人啊。
金鎏影嘲笑他,你不信,算一算,你不是会算么,好多人的生老病死都被你说中过,多准啊。
苍又眯起了眼睛,好像稍微沾一点眼光都会把他灼伤,他慵懒的开口,那也浪费脑细胞的,不想算啊。
金鎏影说,看把你懒的,没懒死你,这样还当弦首呢,整天还是就知道睡觉。
苍纤细的手指滑着他的脸,那我睡觉也比你谋财害命的好不是么。
金鎏影说赔我花,苍说那你得赔我琴。
最后金鎏影叹了口气,你那把琴挺好的,很难找到这么好的,你就别再欺负我了。
苍有点难过的看了他一会,喊他名字,鎏影鎏影。
这有点亲昵到讽刺的称呼让金鎏影迅速的抬起眼睛想看看苍此刻的表情,然而他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他说当年,他们都说让你自生自灭,你说,我怎么就没忍心呢。
苍说,我真后悔。
后来苍又说什么,金鎏影完全没有在意,这一句话足够让他的脑细胞死上几个时辰。他在苍怀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做了一个梦,梦里金鎏影哭的很惨,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朝脸上摸过去。
然而身体被风吹的有些发凉,皮肤也是干涩的,他想苍已经走了很久,除了搭在他身上那件淡紫色的长袍,和一点点挥之不去的香气。。
什么也没有留下。
金鎏影抱着小花盆独自坐了很久,小花盆有一朵紫金紫花,大概是苍随便挖的,还是挺好看,就是有点孤零零的。
金鎏影看着太阳变成一个半圆,不再那么刺眼,金鎏影就盯着它看了很久。
即使它一直那么闪亮亮的,也还是有给人看的时候。
金鎏影讨厌太阳。
金鎏影讨厌一切那么美丽迷人散发的耀眼的光,并且高高在上的东西。或许并不是没有缘由,只是金鎏影自己也没办法解释的特别清楚,他看不清楚自己,从最开始的只是希望得到一个拥抱,然后死皮赖脸也罢得寸进尺也好,深深的留恋于这种温暖而不可自拔,终于在奢求的越来越来多的时候,又全部失去变得一无所有。
看不清为谁而喜,又为了谁而悲,为谁在夜里撑了一盏灯,然后目不转睛的看他熄灭。
通通不懂,通通不想懂,就好像真相是一个会吃人的妖怪。
所以金鎏影不知道,紫荆衣不知道,苍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低着头擦肩而过,一瞬间有人哭了或者笑了,彼此不闻不问。。
而那些就悄悄变成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痛,刻在骨头里缓慢延伸扩张着,钻进每一存肌肤里,然后分解融化,顺理成章的变成生命的一部分。
金鎏影想如果这算一种病,那他就已经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