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金/双桥]浮生恨》柚柚苏

13、[十二]

　　翠山行的手掺在米了胡乱的搅来搅去，米粒在手中流动触感像一些沙，或多或少的散落在周围。翠山行并不去理会，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金鎏影从进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翠山行现在才反应过来肯定发生了一件比较不好的事情，但至少从苍裹着被子倒头大睡就可以看出也不是特别严重。他知道他们去见过宗主，他也知道宗主一向[哗——]里吐不出象牙，那么多半的可能也就是金鎏影被宗主调戏了。

　　翠山行越想越苦闷，他一点都不恨金鎏影，他就是觉得他可怜，也觉得自己很痛苦，手里的白米和红豆慢慢缠在一起，红白分明是好看的颜色。翠山行想他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煮东西给自己吃，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试图用这种方法安慰金鎏影。但是未果，金鎏影食欲总是不太好，发起脾气来又刁。孕妇一样，又怨又娇很难伺候。

　　翠山洗的很认真，好像泡在水里的不是一盆米也不是一盆红豆，是个人，是条命，是个金鎏影，这直接导致他根本没听到厨房的门被拉开的声音。来的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夕阳下翠山行小巧的身材映成一片金黄色，为了能够到水池踮起的脚前倾的身体。金鎏影走到翠山行身后，手指停留了一会，最后绕过他的腰和他的手一起淹没在好看的米粒里。翠山行心里不知道是害怕或者是害羞，并不敢回头。

　　金鎏影说你怕我？

　　翠山行愣了一会，他发现他确实不喜欢正面的去接触金鎏影。但他怕他？他怕他什么呢，怕他是个小妖精？

　　翠山行不怕的，问题不在于他，金鎏影有种奇怪的气场让人总是很想敬而远之，翠山行明明感觉到了，他不想去承认他还非要提醒他。

　　翠山行的手僵着，他很好奇金鎏影美丽的脸上时怎样一副表情，但是他看不到，难受，着急。他试图和金鎏影说点什么，脑子里思考着一切同他们都有关系的话语，他问金鎏影你起来了，吃饭了吗，都是废话，都不对。

　　翠山行其实在好奇，今天下午他傻兮兮的扯着金鎏影的袖子告诉他要治病的时候，这之前，究竟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让他和苍都不开心。

　　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句，宗主说你什么了。

　　翠山行犹豫着要问还是选择沉默。

　　他没主见，什么事都要犹豫很久，他很久之后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他就一直想啊想，最后还是金鎏影松开手站稳，站到小翠旁边，小翠很白，夕阳是什么颜色照到他身上就是什么颜色，是没有瑕疵的。金鎏影看着他，你和苍认识很久了吗。

　　小翠点点头，苍师兄救了我。

　　金鎏影问然后呢，小翠抬头看他，然后是什么意思，然后我就在这里生活，读书，练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金鎏影想了一会说，他可真爱救孩子。

　　翠山行问你什么意思，金鎏影说没什么意思，我帮你吧。

　　那个黄昏他们一起淘了米，蒸了红豆。然后金鎏影在一旁显得无所事事，显得孤单，翠山行看了他一会，他说，不然我们一起来煮吧。

　　金鎏影偏过头去，我不会这种东西。

　　翠山行就觉得他那模样挺可爱，似乎因为赌气而翘起的嘴唇略微显得有点稚气。翠山行把金鎏影扯过来，不会可以学，我教你呀。

　　翠山行这个人其实很温柔又固执，金鎏影觉得逃脱不掉，又觉得有些好奇，因为其实翠山行煮东西很好吃，金鎏影无法想象这是为什么。

　　翠山行说，红豆不耐熟，所以要先蒸好。但是又不能蒸得太烂，这样就失去了口感。金鎏影一边答应一边把蒸笼取下来，手指因为热度有一点点泛红，萌升的的雾气瞬间散开，在好看的光影里飘渺如仙境，让这个破旧是膳房也显得有些华丽而不真实。翠山行又在锅底铺好片树叶，然后他有些尴尬的笑，他说荷叶更好一些，可惜弄不到。他总是力所能及的在不好的条件下做到最好，然而煮饭真是奇妙的事情，丝毫一点的偏差就会导致完全不一样的结果，有的时候像命，不过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最终却还是错过了许多。煮好的红豆粥红红的黏黏的，看上去是好看的，闻上去有稻米那般特有的清香，空气里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甜腻在扩散。翠山行出去收拾桌子的时候金鎏影偷偷尝了两份粥，真的不一样，他还是略逊一筹。

　　虽然这并不值得特别在意，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两份粥的位置对调了一下。苍在睡觉，翠山行说，拿这个给他，他自然就会起来了。

　　他把翠山行的那份拿给了苍。

　　哪怕做梦也不会忘记吃东西，平淡无聊的生活里，吃似乎成了苍唯一的慰藉。苍喜欢吃东西从小野菜到山珍海味通通包揽没有避嫌，在这一方面体现出超于常人的执着。但是苍吃的不多，用苍的话说吃在于精，他这辈子也就剩下这么点爱好了，要不是因为当了道士他更可能是个美食家。

　　苍的吃相也不像他平时那么高贵有风度，就是逮着吃，俨然一个大嘴怪。可是也是个好看的大嘴怪，他的脸色会因为认真而显得过分凝重，低垂着眼帘睫毛轻颤，从白净的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小节光滑的脖颈，是很美丽的曲线。

　　金鎏影那时候就觉得，人认真起来真的很好看，哪怕只是认真的吃饭。

　　所以那以后金鎏影总是很认真，不管做什么事情。

　　他看着苍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很幸福，什么东西都是被分享了才有价值，就像你写一本书是为了给人看，唱了一首好歌也想给人听一样。但是这东西其实也不是金鎏影做的，所以他的心还有那么一点虚。

　　金鎏影犹豫了很久，这段时间里思绪飘忽不定，明明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啊，可是他偏偏紧张的连他的名字也喊不出来。他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字啊，舌头抵着上牙床轻轻的舒一口就能发出那样的音节，可是金鎏影沉重地呼吸，额角甚至渗出细微的汗。

　　他挣扎着，似乎用了一生的勇气去喊那个字。

　　——苍。

　　——我走了。

　　苍在满足了食欲之后和金鎏影在同一时间，潇洒的开口。而在金鎏影用尽力气去喊他之后，他想说的是，留下来，再陪陪我，不需要太久。

　　但是，金鎏影说，走好。

　　两个人的表情都那么自然，就像老朋友在告别。只有翠山行一个人在发呆。一直到苍走出院子在拐角处转了一圈，然后他回头喊翠山行，我家在哪边来着。

　　翠山行才回过神来说右转直走，有一棵树，朝叶子多的那边走，记得别撞到。

　　苍本来就是个路痴，住了太久竟然忘记了家在哪。翠山行也忘记了苍住了大久了，其实他并不属于这里。

　　金鎏影捧着碗继续喝，然后他说翠山行，你煮东西很好吃。

　　所以总结一下吧，那个下午金鎏影发了脾气，然后他又和翠山行一起煮了红豆粥，红豆粥滋阴补肾他们把他送给苍，苍开心的吃光然后走掉了，彼此微笑着说再见。

　　翠山行点了一根蜡烛，火光映红了金鎏影的周身，却让他的脸色越发显得青白。翠山行看着金鎏影那张几近于便秘无数天般痛苦的脸说，说吧，你在难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