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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千狂情外番:司马寰 ...

  •   张家府中常道,大家主温和,二家主亲近,侍奉一主,笑逐颜开。他们一聊就会说起昨日醉鬼酒后牢骚:“张家撤红烛,挂白灯笼,扎纸人,弄得我大气不敢出,明明又不是自家死了人。”

      张大公子一听,嗯,是有这道理。

      新家主请来戏班,好酒好戏好招待,宾客离去时竞相夸赞,“新家主开明,比那个光知道杀猪的蛮夫能耐多了!别捂我嘴!家主他就是我兄弟!”

      送走这些醉鬼,管家摇摇头摆好纸人,左右打量:“家主呢?”

      拾屋子丫鬟笑着答:“在集市。”

      管家带马车丫鬟过去,此刻一道士模样的人正摸着家主手腕,另手作兰花状掐算,脸色一惊,“祖坟那儿埋不得,阳光射不进,此人后世永败。”

      管家放开马绳笑着过去:“少爷,这些人是骗子,这些个没亲戚朋友的什么都骗。”

      张大公子披着髦衣,落入风月的手干净洇白,“算得不对,打死再做干净就是了。”

      管家笑容没减,“是。”

      张谋艺往道士手里放了一百:“怎么个败法?”

      先生手心一沉,额头汗茫茫,他提袖擦拭,“让……墓主没根。”

      张谋艺欢愉,“这个可以,就埋那吧。”

      ———

      他出来时就没带一马车一丫鬟。

      “我走回去就好。”

      管家坚持:“家主,这是规矩,免让其他家族轻看了张府地位,历来都是这样的。”

      “好吧。”张谦艺由管家取下裘衣,管家尽心尽力拉开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进入马车,临近走时忽问先生,“后世的事,我应该无从查证吧?”

      八字先生的汗不断往下掉,又不敢说欺骗怕当场打废,“是,是……”

      行进将至,他忽在里面唤到:“管家。刚刚那个人还在吗?”

      管家跟随马车保持他一头:“说不准了,雨湿易滑,兴许已离开。”

      八字先生已在路上被推下山崖。

      昼夜将明,起灵队伍出发了,晨露天凉,棺材里传来了两声响动,被乒乒乓乓的锣鼓声淹没。

      棺材缓缓落下,送土,两人一同躺在坑底。

      司马寰是她丈夫,如今却睡在了张三的棺材里。

      千狂情与张三是有段情的,颇受他照料,但择良配,她选择了司马寰。

      千狂情生前所言:“我这辈子究竟所求为何,我一辈子都在追安生地。”

      人知司马有个接大业的得力儿子,无人知得力儿子是从娘肚里生的,人人夸他是神人捧他是天地之灵所孕,不是肉体凡胎。

      曾经奶娘告诉过自己:“您这功劳就是你的肚皮,没它用的时候,前后就不一样了。”

      她偏要淌一遍覆辙,“奶娘,别那样悲怜,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除肚皮外不还有别的吗?我相信我夫君,他不会让我和她们一样。”

      树筋绕骨,肚子有段婴儿臂格外窒吸,她如鲠在喉,意识近曲解。她不记得自己在逃避官兵时就死了,执念带着尸骨爬进各个棺材,所以才会盯着一个将死之人,只为等他死了爬棺。几个中张三的最好,尸浸怨泽,虫避不腐,确切的说应该是眼球中的树根觉得这地最好,于是扩根扎地窜出坟土。

      一树枫叶红。

      她本卡着一根鱼刺迷迷糊糊隐隐作痛,几年都是这么过来,也是因这机缘巧合,张谋艺让千狂情成了厉鬼,灵识重聚,人脑树根各据一半。

      她忆起从前种种,陡然发现连个扫墓的都没有。

      内监:“都尉千金,司马提督牵权太广,这是君的意思,奴也没办法。”

      她与家人断绝关系,要去做别人没名分的妻,当初非要闹得僵硬,现在孤立无援,心境如灰。

      千狂情:“总算听伴君之人说了句明白话,因为我要死了吗?”

      “您是都尉府千金,只消说是在提督府做客,我等自然不好说些什么,但提督府其他人,奴得照办。”

      见千狂情无异议,内监扬腰看向后面,端襟展开圣旨:“圣旨到!”

      众人不分等跪下。

      “陛下有旨:罪臣司马提督勾结内臣意图造反,朕疾之痛之,不得已下令诛九族,正我朝纲。”

      跪地奴仆中有胆战心惊,亦有人心态稳,仍觉在开玩笑。毕竟咱主子屡屡升职受赏,深受皇上器重,昨日还坐下畅谈,今天就杀人,怎么可能呢?

      第一排的初雪低声嘀咕道:“公公刚刚怎么回事?千狂情都生了孩子,哪还有脸回她爹那去?况且她再怎样也不过是特别我们一点的丫鬟。”

      可怜这时候都还有人这么想,计较凭什么她能得偏袒?不就是家势高点,没根的也跑过去巴结。反正绝不是因为她尊敬别人而得来尊敬。

      初风捉进耳里,挺胸端背道:“千狂情,主子还没有说话呢,你个跟我们吃一样饭的插什么嘴?还不来跪过来一起听训?”

      言下之意:你不过住了客人房,不照样吃的奴婢饭?上不了妻室餐桌。大人只是吓唬吓唬咱,要你在那儿使劲卖弄?

      千狂情赫的走起来,初风还有点惊,见她中矩的跪在了旁边。她以为是话奏效,实际千狂情是在站队。

      千狂情头:“空穴之词怎可足立,求公公容我……”

      司马寰听得聒噪,吵得更烦躁:“他就让你个阉人来杀我?怎么也得是再一功臣才能堵上这悠悠众口。”

      内监移回神:“大人放心,民心所向,老奴身份足矣。”

      司马寰脸色变了,“不可能!之前他们对我马首是瞻……”现在旁无一人,“一群鼠辈!”

      他拔剑,正中那位下怀,外面流进一支军队。

      “公公,”千狂情这个长磕终抬于起:“我反悔了。”

      她平日惯是以和交善,自以走大道正途,是以总学不到精明,不懂进退,求之不得当弃,仁义道德可宽。

      她站内监那方,平静的看着司马寰被杀,儿子被杀,百人伏尸血流漂地,官兵散去。

      ———

      公公走在殿外踱步,显然是主上刚发了火,他见一辆马车驶来:“轿里面所乘何人?”

      “是一批选来的宫女。”

      公公欲拂开,“皇上殿内多年未换,何时要匆匆拉进一批新人?”

      “是……侍寝宫女。”

      他收回净鞭,帘门拂下,捥尘道:“进去吧。”

      公公看着这锦帘马车渐往偏殿,一般送进没多少送出的。他是没根的人,不想多管这事,闭眼转过身。

      千狂情从死人河里爬出来,坐在岸边脸颊肿得像包子,很丑的哭相,像极了哪户跑出的闺女。

      公公死了。

      她挨过打,最后一刺失败本来就没想过退路,那一刀公公挡过去钉死在柱上,皇上一时忘叫刺客,她跳进连着护城河的莲塘。

      逃,逃,逃,但她终究没逃过,折上两条命。

      无罪之罪,这就是历代君王收权的惯用计谋,为何她就是想不通?

      她被官兵从后刺穿,双目不闭。

      官兵一:“怎么不带回去认尸?”

      官兵二:“带回去得让那些家伙糟贱,就写罪犯跳崖,经确认尸体已碎,追这么久,君上都忘了,别再给他添晦气。”

      官兵一拍他背:“行啊你,怜香惜玉。”

      张谋艺笑:“你误会我意思了。”

      他把尸体踢下山崖。

      千狂情骨头全碎,脚折身前,因耳朵着地,脸部外凸砸扁。

      张谋艺服完兵役回去,一身肉硬邦邦,小麦色,没多久逛花楼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圆润的胖子,别人都笑他长大了跟老爹一个样。

      时刻提醒李青鱼是他绿帽儿子。

      张三没读过书,别人的话听多了就像真的了,矜矜业业做事也抵不过流言,“弟,还在生我气?哥哥教你扎纸人好不好?”

      “弟……”张谋艺抓住李青鱼双肩慢慢滑下去,口中鲜血哇啦啦的,“哥教你扎纸人好不好?这次不求你原谅……”

      烦人。

      好吵。

      别说了。

      青鱼把自己抱住躺在血珀,众所周知血是会凝固的,特别是干了的时候,发髻成邦硬的一团,铺开的头发就成一个摊饼。特别特别是伤口结痂时最烦,跟衣服沾一起,扯的时候那个痛那个滋啊。

      青鱼泡在水里,待血痂泡软,把一身衣服脱下来。他们说李青鱼喜欢穿黑色的袍子,张谦言偏就要穿金色校服,如今他觉箱里这衣服也不错,青天白日嘛,日可争辉。

      千狂情:“这身板真不错。”

      李青鱼腾地起来,继又坐回去。

      她脸不红心不跳观看。

      李青鱼:“你是不是我娘?”

      千狂情:“不是不认么?”

      李青鱼嘴闭上。

      千狂情实言:“不是。”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我只生有一个儿子,他早死我面前。”

      千狂情拍他膀子,“来我看看。”

      李青鱼顿了一下,过去。

      千狂情:“你不上来我怎么给你包?”

      李青鱼脸木了,过半晌,他赤身出水,千狂情用旧衣服给他垫底,把易着凉光皮肤盖上,擦掉伤口水渍,“你这伤口太大。”她取出绣花针和蜡烛和刀和火折和酒瓶和干净纱布,东西真不多,费心备着的。

      千狂情给他缝合时这孩子连头皮都没绷一下,“晚点我再去煎几副药……”

      他腾就起来了,脸上表情就像麻到没着了,上下嘴皮都不是自己的。

      千狂情:“怕苦?”

      李青鱼:“嗯。”

      千狂情:“怕苦不怕疼。那就不喝了。”

      信了就太嫩了。

      “喝。”千狂情端着熬好的黑药,这玩意儿像是能喝死人,她看他抱着酒瓶,“你想喝酒?”

      李青鱼摇头:“看看解馋。”

      她拿出另一碗药,“我陪你喝。”

      没开封的酒放在旁边,碗过杯,千狂情一饮而尽,她她她……她是魔鬼。

      “以前生完孩子后我常喝,我小时也怕苦,娘常给我掰一颗糖让我喝完含着。我小时还挑嘴,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瘦得皮包骨头,娘就看着我背上骨头心疼,我哪懂她感受啊?后来我做饭难吃,也不说黑溜溜,反正没人吃就进了自己肚里,万物你吃对了味什么都没所谓了。”千狂情扶整他头发,“你……”

      她叹口气,然后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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