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烟》钟敬言

43、chaper4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思源总觉得他姐有情况。

　　初一下学期住宿以来，等到周末回到家中，他会注意到厨房碗柜还有客厅茶几上布了一层厚实的灰——明显是没人住过的痕迹。

　　他很想问问姐姐是怎么回事，但每次的开口之际，对上周烟眉眼间的疲倦，周思源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也许姐姐只是工作累了而已。

　　不，她一定只是工作累了！

　　但脖子上青紫色的疙瘩是怎么回事？周思源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但拙劣的演技明显没逃过自家老姐的眼睛，周烟一手端碗一手拿筷问他，“怎么了？”

　　“姐，你脖子怎么了？”

　　周烟没转过弯，“什么？”

　　没办法，周思源只能艰难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向她说道：“就那，是被蚊子咬的吗？肿成那样。”

　　当时姐姐的脸色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她拿筷子的手勉强遮住脖子，很尴尬地冲周思源笑道：“应该是被蚊子咬的。”

　　应该？
　　语气很不确定诶。

　　还有究竟是什么样的蚊子厉害成这样，跟啄木鸟似的，只盯准一个地方咬。

　　南方城市的环境果然有够恶劣。

　　懂事的周思源特地买了一大盒的无烟蚊香送给姐姐，还叮嘱道：“姐，你记得一到晚上就点一盘，这蚊子跟进化一样，也太毒了吧！”

　　接过蚊香的周烟：“……”

　　正在年段室内批改作业的进化版蚊子陈觅忽然狂打喷嚏，她擦了擦鼻子，啧一声，“好像也没感冒，是谁在背地里念我？”

　　到了初三课业越重，周思源不像之前每个星期都回去报道一次，他听姐姐说自己已经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网络写手，内心很是为自家老姐高兴。

　　但姐姐很低调，从不把笔名告诉他。

　　作为家庭一份子的周思源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他常愧疚没办法像姐姐关心自己那样细致地关心她，所以一次趁姐姐不注意，周思源偷摸从她电脑上瞥到她的作者号。

　　城南中学对学生手机的管控并不严格，只要不被老师当场抓住，背地里偷偷玩还是没关系。

　　周思源素来自律，但知道老姐的笔名以后还是神思晃晃，终于在一个漫长的午休之中，他决定将魔爪伸向桌洞里的手机。

　　下载书城，输入周烟的笔名，相关作者的作品很快蹦出，他随便挑了一本点击进去。

　　《家有娇妻喂不饱[gl]》

　　gl是什么意思？

　　他跟老头念报一样，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小声念出来：“沈之看着面前女人娇艳的脸庞，曼妙的身姿，忍不住心神一动，当即走过去吻住她的嘴。女人最懂如何让女人舒服，她的手如游蛇一般在她的身上穿梭，女人的眼神更加迷离，雾一般的朦胧，她踮起脚尖趴在沈之大小姐的耳边说道……”

　　他念不下去了。

　　满脑子复盘刚刚自己所阅读的文字——女人最懂让女人舒服……

　　让女人舒服……

　　舒服……

　　周思源现在很不舒服。

　　他抱着手机颓丧地趴在桌上，心里想怎么姐姐一声不吭跑去写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班级里面也有女生是腐女，但她们津津乐道甚至天天在磕都是男孩子们的爱情。

　　难道，这叫另辟蹊径？
　　果然他姐是不一样的烟火。

　　亦或者是因为……
　　最后一种猜想周思源无论如何都不敢深入想象。

　　却忽然听到身后几声嗓音略低的咳嗽，他做贼心虚一般转头，对上数学老师那双和蔼可亲的眯眯眼。

　　“沈之看着面前女人娇艳的脸庞，曼妙的身姿，忍不住心神一动，当即走过去吻住她的嘴。女人最懂如何让女人舒服？”老师笑得绵里藏针，“你别告诉我现在作文素材写这个。”

　　班内绷不住一阵哄笑。

　　周思源脸青了又红，简直不知该如何解释。

　　数学老师站直身体，伸出手示意他，“手机交出来，我到时候给你班主任，后续事情你自己午休结束以后去找她。”

　　想到陈老师一张富江脸，周思源欲哭无泪把手机递交出去。

　　数学老师看了眼小说名字，“《家有娇妻喂不饱[gl]》”
　　他问出周思源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gl是什么意思？”

　　“老师gl就是女孩和女孩谈恋爱的小说。”班里有人壮胆应话。

　　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数学老师脸上的表情也奇怪，他又是尴尬又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这群孩子……”

　　周思源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

　　周烟觉得自从弟弟上初三以来，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要怎么形容呢？——嗯，近乎是一种新认识的打量。

　　他偶尔会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姐，你觉得自己够直吗？”

　　周烟蹙眉，不懂弟弟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相处那么多年你还看不出来吗？”

　　周思源：“……我好像还是不太了解。”

　　周烟抬手敲他，“当然没有很直啊！”
　　拜托这个社会人心险恶，自己年纪小小就出来养家糊口，如果再心口爽直有什么说什么，那工作怎么办，钱又怎么赚？

　　该虚与委蛇拐弯抹角，就别着急忙慌把大实话给说出来。

　　周烟本想敲点周思源几句做人的道理，却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手中筷子噼啪一根接着一根掉落在地。

　　“姐……”

　　周烟：“哈？”

　　他姐这柜出得未免也太理直气壮，周思源捂住自己的头，他还被理所当然地揍了。

　　社会的发展蓬勃向前，思想和观念也日渐开放，周思源从地上捡起筷子，望着姐姐非常坦然的一张脸，逐渐接受这个刚开始对自己如同暴/击的事实。

　　自己年龄那么小，总不能像年近古稀的老爷爷那样迂腐吧？

　　周思源握住姐姐的手，“姐，这条路很难走，但你要记住，我是你永远坚强的后盾，如果你受伤了痛苦了，想想你还有我这个弟弟，你并不是孤身一人面对所有。”

　　虽然周烟搞不清周思源说自己要走哪条路，但还是不影响她对后面话里内容的感动，“你平白无故说这些干嘛？姐姐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老了姐姐上你家去能有口饭吃。”

　　“姐，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怎样都是一家人。”

　　姐弟两个平时都不善言辞，做得多说得少，今天周思源这番话也惹得周烟眼睛红红，她怕再讲下去自己会哭出来，拿起筷子催促道：“吃饭吧，再说下去菜要冷了。”

　　周思源用力点头，“好！”

　　桌上气氛相当融洽，这时周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是陈觅给她发的最新微信。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周思源。】

　　唉，周烟倍感惆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弟弟接受自己喜欢女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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