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光芒》一枝灯影

2、Act02 下雨天脑子进水

　　第二天早上，逢沢光准时到技术部门报到。她的顶头上司便是当初在程式大赛上找她谈合约的强尼二，他热情地将她介绍给部门里的其他成员，并以更为热情的态度交给了她接下来一个月量的工作。

　　“十代目想要建设新的安全警报和防御系统，你也知道先前和密鲁菲奥雷一战我们这里的损失也非常惨重。”强尼二挥了挥手，便有人将小山一样高的资料推倒逢沢光面前，“这里包含了关于总部周围地形、土壤、水分、降雨量、绿化覆盖率、白天光照、昼夜长短与地壳活动等等各项数据，大部分是实地考察的原始资料。你也知道技术部门人手并不多，所以大家一般都是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负责全套项目的。逢沢，以你的实力绝对能够设计出一套没有破绽的防御系统的吧！”

　　“是，强尼二先生，交给我吧。”逢沢光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淡淡地瞥了一眼手边的资料，果断地打包，装袋，捧着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下起雨来。雨点不大，却很密。
　　逢沢光抬头，任雨点打湿自己的面颊，脖颈，衣襟。自顾自地喃喃，“也不算很大啊……走回去应该没问题吧。”
　　忽然，一滴雨水打在了镜片上。
　　她猛地闭眼，轻轻嘀咕了一声又睁开。面部表情有一些扭曲，看起来很痛苦的模样，“果然……还是避雨好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还是向着不远处的独立建筑物跑去。
　　这是一座……类似于仓库的建筑物。半圆顶，四方体，围墙也刷成单色的灰。所幸屋檐很宽，再大的雨也能阻隔在外。
　　逢沢光站在靠近门的地方，那是一扇陈旧的铁门，门把手上的漆也有些脱落。她突然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冥思苦想了半天才记起，这建筑物像极了并盛中学的体育馆。

　　并盛，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有着什么重要回忆的地方。国中一年级之前居住的小镇，搬家之后就再没有回去过。
　　那个时候的她还算喜欢运动，因为身高的关系参加了女子篮球社，因此对体育馆有着较为深刻的印象。
　　不过话说回来……这座建筑物还真是与周围的欧式风格格不入啊，简直就像是什么人特地加建出来的，那个人还格外没有品味。

　　正想着，右手边突然传来“咔”的开门声，随即是有点讶异却夹杂着轻笑的男声，“啊，逢沢さん。”
　　明明用的是平等的敬体却好像在招呼后辈一般的温和嗓音，在逢沢光听来却很不舒服。抬手护住抱在胸前的大堆资料，微微倾身，“你好，雨守大人。”
　　山本笑了笑，手不自觉地抓了抓头发，“逢沢さん怎么会在这里？”
　　“避雨。”
　　“这样。”点头，然后站到女子的身边，“说起来，还真是突如其来的雨啊。刚才明明还是大晴天的。”
　　见身旁的女子毫无反应，山本向前两步，自屋檐下探出头去，“照这样的雨势，看来暂且不会停。……呀。”
　　下落的雨水滴在眼角，凉凉的，顺着眼眶从脸侧滑下。

　　“这是雨之守护者的判断吗？”平直的女声，稳得不起一丝波澜。
　　“诶？”山本愣了愣，缩回头来。逢沢光的问题问得奇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起来似乎对彭哥列一点也不了解，就连最基本的常识也未曾知晓。好一会儿，他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逢沢さん，所谓的守护者，并没有控制或预测天气的能力。”
　　“……”
　　“抱歉，我说错话了吗？”
　　“……”
　　“逢沢さん……？”
　　凌厉的目光射来，隔着镜片，山本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逢沢光眼中的固执和……同情。
　　呃……同情？

　　“连雨都控制不了，这样也能算是彭哥列的雨之守护者吗？”
　　这句话如果没有前半句，大概会很有气势。但偏偏因为有了前半句，才更能体现出说话人本身的气势。能够将一句根本不成立的话说得如此信心满满理所当然，山本武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理解逢沢光的思考回路。果然技术人员的思维……总是如此跳跃吗？

　　放弃了向她详细解释的想法，毕竟从眼神看她对自己的认知是非常有自信的。将错就错地耸了耸肩，山本故作轻松地笑道，“呵呵，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不称职呢。”
　　“笨蛋。”一点也不含糊的斥责。
　　“抱歉抱歉，没能帮上逢沢さん的忙。不过……”顿了一下，山本抬起了右手，“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好心会被当成驴肝肺。山本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所以当他好心地打开门边锈迹斑斑的储物柜并拿出放在其中的黑色长柄雨伞，递到逢沢光面前的时候，收到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感谢，而是一堆极其不悦的白眼。

　　“雨守大人，还真是空闲。”
　　“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本来就有伞，却还在这里说了半天废话。”重音。
　　“但是我先前就在考虑这把伞两个人撑够不够大。”
　　“这是你的伞吧，买的时候没有注意尺寸吗？”
　　“其实，确实没有注意。”
　　“笨蛋。”
　　“逢沢……这样说可是很打击人的。”
　　“那么考虑的结果呢？”
　　“诶？哦，大概够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不满的眼神，
　　“就是……大概。”因为没有跟别人共用过雨伞。
　　“我要去保安部总指挥室。”吐字清晰。
　　“什么？”
　　“保安部总指挥室。”

　　“啊……我明白了。”山本失笑。明明前一刻还用批判的眼神看着他，下一刻却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公事化模样。不得不承认，逢沢光转换话题的速度快得惊人，让他几乎根本上她跳跃的节奏。

　　“这个……我来拿吧。”撑开伞，山本指了指逢沢光始终捧在手上的资料。
　　“不必，这个不重。”
　　“但是，为女士分担是身为男人的基本职责呢。”半认真地说完，单手接过足有25公分高的资料，“走吧。”
　　两手空空的女子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她才放下腾在半空的手，走到山本武面前，不由分说地拿走了他手上的伞，“我来撑。”
　　“诶？”山本笑，低头瞄了眼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这样不好吧。”
　　逢沢光却不以为意，只若无其事地抬高了手，“我不认为你有本事同时做这两件事。”
　　“啊啊，被小瞧了。”山本歪着头，有些苦恼地说道，“但是让逢沢さん打伞的话似乎就和先前的状况没有区别了啊，‘为女士分担’什么的不就白说了。”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没指望你帮忙。”逢沢光面不改色地说道，又补了一句“很重要的资料，别弄湿了”便率先向前走去。山本无奈，只得匆匆跟上。

　　逢沢光人生中第一次，为男人打伞。
　　还是个高她20公分的男人。
　　一路上她都没有抬头，目光紧紧盯着山本武胸前的那叠资料。
　　两个人靠得并不近，而她却下意识地将伞偏向山本。所幸雨势减小，风力不强，伞够大，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足以让半边肩膀湿透。
　　然，之后每每有人向她询问同雨之守护者共伞的感想，逢沢光所能回答的不过短短一句。

　　手好酸。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走了一半多的时候山本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逢沢さん之前一直住在日本吗？”
　　他的声音夹着雨水，沙哑中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清澈。仿佛倒映在脚下的水塘里，轻轻松松就能踩碎。逢沢光不喜欢这种感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歪着头想了半天，才冷冷淡淡地“嗯”了一下。
　　这一声“嗯”在山本听来却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柔软与乖巧。惊讶之余，不知为何有种寒气袭身之感。他微微侧过头，视线所及是黑亮的发丝，不算很长，刚过肩而已，他却已经能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出她长发飞扬的模样。
　　“是在关东吗？还是……”
　　“东京。”
　　“那么，逢沢さん去过并盛町吗？”
　　“并盛？”前进的脚步突然停滞下来，逢沢光低着头，声音有些闷，“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啊。
　　因为他还是感到好奇的，好奇面前的人是不是曾在自己年少的记忆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女孩。尽管她看起来对自己全无印象，但山本的直觉告诉他，他没有认错人。
　　狱寺也常说他的直觉准得堪比野兽，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并盛是大家的故乡啊，非常宁静和平的小镇。来了意大利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回去了。”山本答得自然，并没有注意到逢沢光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原来雨守大人以前住在并盛么。大家是指……？”
　　“我，阿纲，狱寺，云雀，了平，我们是并盛中的校友。”
　　“啊。”逢沢光突然停下脚步，她偏过脸，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BOSS看起来这么面熟。”

　　阿纲看起来眼熟阿纲看起来眼熟阿纲看起来眼熟。
　　山本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如果现在问出“你难道不觉得我也很眼熟”之类的话说不定会被她笑话一通。所以他只是问，“逢沢さん难道也是并中的学生？”
　　“嗯。不过只待了一年。”自然无比的回答。忽然，她顿住了脚步，乌黑的眼珠上下扫着山本的脸，“这么说起来……雨守大人也有点面熟。”
　　“是吗？”
　　“但是想不起来了。”
　　“呃……”
　　“说明雨守大人很好地扮演过路人甲的角色。”逢沢光眯眼。经过山本的提醒，她顺利地想起了一点点国中时候的事。泽田纲吉似乎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擅长……打群架来着？

　　回忆才刚刚拉开，目的地便在树丛后若隐若现，“我到了。”
　　“啊，好快。”保安部入口近在眼前。山本尚未回过神来，手中的资料已被逢沢光取走，取而代之的是木质伞柄。
　　“再见。”逢沢光微微欠身，转而向入口走去。
　　“那个……逢沢さん。”山本向前几步，站到屋檐下，将伞收了起来，又递给逢沢光，“伞给你吧，不然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不方便。”
　　逢沢光没有接手，而是以一种极其怪异地眼神盯着他直看。那眼神，好像在看稀有无比的天外来客。山本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又觉得自己平白受到这样的目光洗礼很是无辜，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模仿逢沢光的样子回看着她。只是那夹杂着探究疑惑惊讶不解乃至谴责的眼神他实在学不来，最后竟变成两个心思各不相同的人在某种微妙的默契中大眼瞪小眼。

　　“雨守大人，现在在下雨。”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隐含着『笨蛋你给我抬头看看天』的指责意味。
　　“我知道。”山本点头，故意将伞提了提，“看，还在滴水。”
　　“我不认为，你带了两把伞。”
　　“确实没有。”
　　逢沢光挑眉。她抬手拢了拢怀抱着的文件，顺势将手腕伸到伞柄下，向上轻挑，伞便服帖地搭在了她的小臂上。“既然雨守大人乐于表现绅士的风度，那就多谢了。”

　　女子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山本转身，慢慢走进雨中。雨早已下得很小了，几近停止，只是走过树丛的时候会被树叶上落下的大颗大颗的积水打湿。阳光渐渐从云后散射开来，淡黄色温润的光却让山本感到有些刺眼。他眯了眯干涩的眼，又低笑两声，那笑声干净利落，似乎是碰到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真是的，看来多此一举了呢。”

　　山本武，彭哥列的雨之守护者，意大利最擅长利用雨季的剑豪，剑招多以雨命名。第一次感到，似乎在下雨天，自己的大脑也会异于平时地反应迟钝。

　　通俗来讲就是，脑子进水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是勤劳的亲妈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