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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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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云隐深处，天光正好。
师父手底下的丹青，笔墨浓淡恰到好处。抬眼，微顿，最后点睛，神来之笔。
画上的女子，五官尚可，倒是姿容胜雪，明眸善睐，独有一种清纯神韵。
她是纪晓芙，金鞭纪家的女儿，那个男人一辈子走不出的情劫。
司命爱棋，更爱茶，隔三差五来顺师父的珍藏。我也顺带看了不少他怀里揣着的话本子。
大约也是个晴好的天，这云深处，天光一直这么好，风一直这么轻。我靠在老梅树下，册子上有个名字，杨逍，逍遥的逍。
不悔仲子逾我墙
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不忍。
“这副皮相，你要几分？”
说话间师父将墨笔搁在架上，问得漫不经心，“十分乱真，七分动情，五分可予一世安康，三分替身。”
我望着玄天镜中的自己，眉眼处细微的的变化，浅浅的，一点点神似。
师父说，你这又是何必？一分相似，不过只是让他刚刚引起注意，留在身边端茶递水，作个使唤丫头。
我笑笑，瞧着镜中的人影，甚是满意。“师父，徒儿只是去报恩的，一分足以。”
师父望着我若有所思，摇摇头，没再作声。
云隐出口，一树老梅嫣然。
师父封了我七成功力，指尖落在我眉心间，似乎想要说什么，到底只是叹了口气，“一饭之恩，你替他端茶递水十年，也是够了。为师只嘱咐你，他有他的命数，莫不可强改。”
我点点头，“徒儿知晓轻重。”
说实话，我有些怨念司命，世间的风月事那么多，有痴男怨女，有佳偶天成，为什么偏偏这样倒霉的事情要落到他头上去？
司命跟师父下棋又输了，呷了口酒，对我的问题漫不经心，“小娃娃家家的，懂什么？”
你才是小娃娃，小娃娃才会下棋输了不认账。
我有些不喜欢司命了，连带着也不大喜欢他带来的话本子了，他以为我是因为第一次读这么个虐心的故事，没缓过劲儿来才赌气不理他。
才不是
杨逍，逍遥的逍。
姓是好姓，名也是好名。
我初次见到那个男人，是某年领了师命去人间体验疾苦，师父说尝过人间滋味，方知道法何为。
按凡人的年纪算，那时他大约到了不惑之年，白面书生，一身粗布白衣，却穿出了及俊朗的风神。江湖人传他目中无人，魔教的魔头。
我倒瞧着，那双眼睛生得极好。
打包被扔到凡世的时候，周身的法力是被完全封了的，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驾着云施施然飘走了。等我回过神来，掐指算了算日子，竟是个民不聊生的乱世。
唉……倒了霉了，真不是个好兆头。
说起来，我和杨逍之间的故事，其实清汤寡水，简单得很。
日头下的故事，轮回一般，从来都不新鲜。
苟活在乱世里，又不能打乱人间的秩序，我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心当个小透明，偏安一隅，熬到师父来接我，投机取巧赚个功德圆满。
暴政之下必有反抗，对峙，冲突，一浪接着一浪。我冷眼瞧着，想起前些日子在师父书房里翻到的一句话，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巧是没取到，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到师父回来，朝廷连连战败，征兵征粮食的旨意铺天盖地，涌进村子里抢粮食的大头兵也铺天盖地。
我把自己藏了起来，躲过了洗劫。饿几顿其实也没什么，我望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安慰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万一到时候阎君问我，怎么死的。
总不能说是饿死的吧，想想都丢人的很。我自己倒也罢了，师父的老脸往哪里搁呢？
接下来的事情，俗之大俗。
路遇，他见我形容憔悴，面黄肌瘦，随手解了几枚银钱，赠了一碗薄粥。
我喝得仔细，他看得饶有兴趣。
“公子如何称呼？”
“杨逍”
“潇洒的潇么？”
“逍遥的逍。”
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生逢乱世，这样好的皮相，这样好的身手。顶着魔教魔头的名号，行止由心，你心中自有丘壑，哪里是个闲散江湖的逍遥谪仙呢？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里盘算了盘算，透过眼前的这碗薄粥，没了法力加身，我看不出司命给他日后安排了什么样的命途。
只是将将隐约觉着，造化无常，苦心志，劳筋骨，各种各样的磋磨怕是少不了了。
如今想想，倘若当年，留了一两分法力，窥测得一点天机，是不是和现在是不同的走向。
杨逍，这两个字噙在齿关细细琢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人，有些可惜了。
唉，司命这只笔，真是绝了。
我第二次看见他，是在一家酒楼里，八角酒楼二层。
他还是初见时的那身粗布白衣，饮酒，弹筝，自得其乐。周围各派众人，泥塑般木立，一动不动。
弹指神功，杨逍的绝活儿。
引起峨眉灭绝老尼注意，我不知道是他有意还是无心。
后来想想，有意如何，无心又如何。
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焦点，不注意倒是难的。
他弹的是筝，我坐在角落里望着双方剑拔弩张，想起来的却是师父那张伏羲古琴。
古琴配如玉君子，眼前这个人，怼起人来，朗朗上口，有趣得紧，若配了古琴，气质倒不大相符了。
唇角微弯，笑容邪魅。
之前听教书的夫子说，邪魅狷狂，是个贬义词。如今看来，还是夫子见过世面太少的缘故。
在这个男人身上，明明是个褒得不能再褒的褒义词呐！
可见，尽信书不如无书。
我对自己能有这番全新的认识，甚是满意。
我没意识到，就在这一天，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平淡日子，他的命途走向，竟然产生了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下手够狠啊，替夫报仇呢吧。”他笑容闪烁，眉毛还跟着挑了挑，“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哪有机会出家啊，还当上了掌门。”
对面的人气得浑身发颤，“你……”
“我可是你的贵人”，唇角一弯，“你应该感谢我。”
原本私心里觉着孤鸿子该是个心思狭隘的人，小气劲儿，如今瞧着杨逍这怼人的功夫，孤鸿子倒也是蛮可怜的。
阎君问他，怎么死的？
答，气死的。
啧啧啧
纪晓芙，灭绝老尼的爱徒。
一个错身对眼，不过半瞬。
确定过眼神，是要掳走的人。
他剑锋直指，“啊你个死尼姑啊。”
角落里当小透明的我，差点没因为这句话乐出声来。
“杨逍！”一个尖尖的声音兀然响起，我手中的酒盏抖了三抖，“她可是我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们峨眉上下化为厉鬼也不会饶过你！”
感觉那里有点怪怪的，我想说，师姐，您的调儿起高了。。。
“屠龙刀在白龟寿那里，白龟寿在黄石坡避世呢。各位朋友，先到先得。”
（白龟寿：MMP……老子避个世，容易嘛？！）
好一招祸水东引，我有点同情这个白龟寿了。。。
打斗中被定住的人，穴位开解，闻言纷纷鱼贯而出，急不可耐。
我看在眼里，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掐着指头数数日子，差不多师父也该来接我了，最后这出戏，倒是精彩得很。
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狂，但他有狂的资本和傲气。
直到后来在司命那里翻了翻他的生平，竟惊讶地叹了几叹。目下无尘也好，口气狂妄也罢。毕竟少年成名，武功高强，难逢对手，能在区区二十几岁便坐到光明左使这个位置，实属难得。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今日我屠你峨眉，要么，你去找你的屠龙刀。”
若我当初知道后面的故事，那时端着酒盏看戏，想来心态不如这般来得自在。我会跳出来说，屠了吧，省的日后麻烦。
大约有人会觉得我作为一个修行人，不该有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想法。只是，我随师父从小修的是逍遥道，冷情冷心，实在没有一副怜悯心肠。
灭绝不是对手是真，不救徒弟也是真。
杨逍知道，他不会屠峨眉，虽然他有这个本事。
杨逍也知道，灭绝不会放弃屠龙刀，虽然自己手里的人是她最疼爱的弟子。
终究，灭绝心有不甘，拂尘而去。
而他，目送灭绝下楼，然后挽了个好看的剑花，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将最后一盏酒饮罢，摇摇头，灭绝虽然打不过杨逍，但是她有机会救徒弟的，而最后也是奔着屠龙刀去了，这样的师父，欺世盗名，丢人。
“戏看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来的，身侧的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才把神思从方才的战局中迁回来，“师父，徒儿这关算是过了么？“
师父望着远去的纪杨二人，不知在想什么，对我的问题不置可否。我有些纳闷，鉴于自己活了下来，且没有打乱人间秩序，从这两样来看，该是勉强通过了。加上回去将自己的体验做赋，煽情一点，润色几分，说不定被夸奖也是有的。
我欣欣然跟在师父后面，有点小开心。
跟着师父回云隐深处的时候，琢磨着等哪天司命来了，翻翻杨逍这个人的话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散仙没啥大本事，连仙班都没够着呢，改命的事还得费点功夫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