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我肩上搭窝》手倦抛书

34、第 34 章

　　一墙之隔，静谧雅致的茶室内，侍女已经泡好一壶雨前茶，老者端坐着欲言又止，视线忍不住往花窗外看，只是被一丛芭蕉挡住了视线。

　　“小少爷，容老朽问一句，您带回来的这个娃娃，到底是什么人？”

　　卢真绎盘腿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玩着消消乐，声调拖长了像犯困似的：“哦他啊，以前在丹峰读书的小学同桌，后来就没见过面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才刚见面嘛还来不及叙旧。”

　　老者脸皮抽搐了下：“您就这么让他单独和元、和那张符待在一起？！盒子上的护阵对他毫无作用，要是他把紫符调走了……”

　　“哎呀老条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认得元雷灭魔符嘛。”卢真绎赢了一局消消乐心情不错，嘴角扬起一个深深的弧度，“我这位旧识灵力卓绝，却是一张白纸，对玄门中事一无所知呢。”
　　就算不知道他卢真绎，难道还不知道卢家吗？可是从见面到现在，黎百岁一言一行，都显示着他对玄门的无知。

　　“灵力卓绝？”老条神色诧异：“老朽眼拙，那娃娃身上毫无术士修者之气。”

　　卢真绎直接将黎百岁画的符拍到桌上。老条目光才一接触就被定住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符纸看。
　　“这、怎么会有如此精纯的符力？”

　　卢真绎重新开了一局，漫不经心道：“而且这张符没有请神结符煞。以力灌符，符力却不散，老条，你说世间还有谁做得到？”
　　老条不由抬头，原本浑浊的双眼此时划过两道精光，手指虚虚往天上指了指：“那娃娃画出的符，岂不瞒天过海……”

　　卢真绎不置可否，他轻念黎百岁的名字，道：“我这位旧识，变化可真大啊。要么是修炼圆满返璞归真犹如常人，要么便是——身怀秘技！”

　　老条捋了把山羊须，深色郑重：“我见他这般年纪与懵懂，当真如稚子怀金行于闹市。小少爷，您不如提点他一二。”

　　卢真绎笑道：“毕竟也是老同学，只是目前还只是我的猜测，等他这次画完再说吧。”

　　他们没有等多久，便听外头响起黎百岁的声音。
　　“我画好了。”

　　“这么快？”老条再次震惊。灵符画成的那一刻，该有灵炁涌动才是，中庭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甚至没有闻到香火味。

　　卢真绎咬住大拇指的指甲，发出一声兴奋的笑。

　　他们却是不知道，沧鳞在黎百岁被紫符符力牵引着提笔的时候，就布下了结界。

　　黎百岁第二次出现了神念化形，灵符凝结那一刻，结界内灵炁翻涌成风，将供桌上的烛台和香炉全部刮倒。回过神后，不用沧鳞提醒，他就将符纸收进包里，借着刚才的感觉，重新画了一张，然后将供桌收拾整理，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卢真绎出来时，便见少年站在庭中，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瞧出了对方的紧张。

　　“这是你要的符。”黎百岁将黄符递给他。
　　卢真绎指腹摸过符文，感受着手下纯净而刚猛的符力，露出惊叹的笑，又看向供桌，香炉没被用过，对方果真没有请神结符煞。卢真绎不由盯着黎百岁，有惊讶有赞叹还有一丝让人晦涩不明的复杂，漆黑的眼眸熠熠发亮。

　　黎百岁被他看得脊背发麻，问：“怎么了？”

　　卢真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小岁岁，你知道不结符煞便能成符意味着什么吗？”

　　黎百岁看过那几本书后，自然知道画符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请神结符煞，依靠灵觉或念力，辅以咒法手诀感知天地鬼神以借神力。所谓结符煞便是请符神，像是平安符，多请关二爷，若是文昌符那请的便是文昌帝君。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不结符煞竟能被人看了出来，而且听卢真绎的意思，好像是件很严重的事，难不成他犯了什么禁忌？

　　“你想说什么？”黎百岁问。

　　卢真绎叹气：“你画的符不沾神鬼念力与因果，不被上天所觉，便能画一些禁符。”

　　衣领下的沧鳞动了动，他们俩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我是个坏人，就可以把你抓起来，总有办法逼迫你为我画一些为天道所不容的禁符。”卢真绎声音渐沉眸光幽微，“就比如逆天改命、起死复生，却不必受天道反噬，你说诱不诱人？”

　　看着黎百岁越来越苍白的脸，卢真绎语气温柔又傲然：“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注意点。寻常术士也看不出来你画的符没有结符煞。不过既然你是我的老同学，也没什么人敢动我卢真绎的朋友。”

　　黎百岁勉强弯了下唇角，道：“今天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卢真绎耸耸肩，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虽然看不出你的功力，不过嘛，你有这本事，肯定很难对付。所以我决定跟你重温旧情再续前缘，得想办法跟你搞好关系。”

　　黎百岁哭笑不得，忍住扶额的冲动，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不安。他和沧鳞对如今的玄门，根本什么都不懂，有个人帮忙熟悉也好。

　　其实他大可脱身事外，只是他想找到哥哥，就注定要卷入这个神鬼道妖的世界。

　　他们回到镇府路口，这里已经被封了起来，以邪秽为中心四周暂时布了镇邪的法阵。

　　“要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动手。”卢真绎问，“饿了吗？已经到饭点了，听说A大食堂不错。”

　　黎百岁惊诧于卢真绎语气的熟稔，仿佛他从来没有转学，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愣了一瞬，心里却有点雀跃，于是道：“好啊，我请你吃。”

　　两人买了饭找个位置坐下，黎百岁问：“你以前也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看不见。”卢真绎咬了口红烧肉，“嗯真不错，肥而不腻。”
　　他边吃边说：“道家五术，卢家是如今医字脉的中流砥柱，不过我是他们中的异类，我学的山字脉，拜了茅山的师父。”

　　道教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黎百岁最近才读到。
　　所谓“山”便是“仙”，修的是成仙之术，过去哪个修炼之人不想成仙呢，只是如今已是妄谈，那些道术、符咒、修灵和阵术，都成了镇邪捉鬼降妖除魔的法术。

　　不过成仙不行，延年益寿倒是可以，医字脉靠修炼通草木之灵，栽培灵草灵植炼丹炼药。修士修身就是个无底洞，多少珍贵药材都不够用。而卢家家传的秘术，在这个灵炁稀少的年代，总能培育出一些少见的灵草，在玄门中很有地位受人尊敬。

　　“我本来没啥天分，卢家像我这样的，长大了一般进族里的药企和医院，要是有自己的追求那就领分红。不过转学那年不是发生意外了嘛。我暑假认识了个漂亮姐姐，哦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还想着长大了娶她当老婆，结果在我面前被妖怪吃了。我那个受刺激啊，当场就晕了。醒来后没想到开了天眼，然后有天我师父找上门，说他算出自己会有个徒弟，就把我从卢家带走了。”

　　卢真绎舔了下嘴角的酱汁，指着黎百岁餐盘里的咕咾肉：“你怎么都没动？我吃一块喽？”

　　“嗯嗯，你吃吧。”黎百岁把餐盘往前挪了挪。他有些回不过神，可能自己的出现，勾起了卢真绎曾经不好的回忆。

　　“你……是不是很难过？”

　　卢真绎夹肉的动作微顿，很快恢复过来，笑道：“谈不上难过，我都快记不得对方长啥样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只是有点感慨。”

　　“哦……”黎百岁低头扒了一口饭，慢慢道，“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影子，还以为是幻觉，以为自己有心理疾病。不过现在好啦，我也遇到了一个，嗯，算是师父吧。”
　　黎百岁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衣领下的锁骨窝被小胖蛇叼了一口。

　　卢真绎眯起眼：“看来是个不错的师父，你这笑得好肉麻啊。”

　　黎百岁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