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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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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刻,日月交替,阴阳混杂,正是人鬼妖魔都可以出来的时刻。
镇府路口依旧车水马龙,一周前的事故并未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
黎百岁站在一棵行道树下,举着右手捂住口鼻。
凉风送来一阵腥臭,路中间那滩原本淌在地上的黑色浓稠,此时竟然显出人形站在那里。
头大身子小,没有五官,仿佛从头到脚覆盖着由黑色脓液组成的袍子,那脓液里还带着猩红的血气。它朝着路边招手,萎缩如枯枝般的前肢末端,腥臭的黑色脓液“滴答滴答”落下来,重新融入躯干。
明明没有眼睛,黎百岁却感觉这个东西正在贪婪地注视着行人,像在搜寻着下一个合适的猎物。
黎百岁不再耽搁,往绿化林深处走避开监控,取出事先用密封袋包好的符,埋到草地里,接着又在另外三个方位一一埋下,这四张符是他画得最好的,效力最好。
这样做虽然除不掉邪秽,但能避免行人再受蛊惑冲到轮胎底下。
接下来一直风平浪静,黎百岁每天经过那里会确认下符纸的效力。邪秽似乎也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得手,黑气愈发狂躁。
这天黎百岁看见一个男生,对方一手插兜喝着奶茶,盯着路中间那团邪秽。
难道这就是沧鳞说的,会有相关的人过来处理?
只是看着一点也不像道士,穿着潮流,两排耳钉,手上也戴满了铜色戒指。
黎百岁不敢多看,怕对方注意到自己,只好匆匆离开。
第二天他又往路口跑,以为邪秽该被除掉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而他埋的四道符中,有一道不见了。
黎百岁立即慌了,拔腿要走,一转身就看到树荫底下站着个人,正是昨天那个男生。
“这张符是你画的?”
黎百岁警惕地盯着他,没有回应。
“看来是你画的了。”
男生食指中指并起夹住他的符,笑容有些奇怪,一种战栗的兴奋与急切。
黎百岁愈发不安,男生摊 开双手,笑道:“我没有恶意,怕什么?”
他向黎百岁走进了两步,忽然“咦”了一声:“我好像见过你。”
黎百岁更紧张了,小腿紧绷蓄势待发,随时打算跑路。
男生歪了下脑袋,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别紧张嘛,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见过。”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黎百岁不由皱眉问道:“你是来处理路中间那只邪秽的吗?”
“对,比预料得要棘手。”男生挥了挥手中的符,“不过有你这手画符的功力,事情就简单多了。”
“你想让我画符?”黎百岁问。
“嗯,如果你能画成的话。”
“什么符?”
“跟我来。”男生说完转身就走。
黎百岁立即叫住他:“等下,你把符埋回去!”
“没必要。”男生挥挥手中符纸,“等下路口就会封起来。”
黎百岁犹豫两秒还是跟了上去。
绿化林边上停了一辆车,男生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黎百岁进来。
黎百岁还没坐稳,一张精致却略显邪肆的脸忽的向他逼近,对方凑到他面前,黎百岁下意识往后缩抵住车座。
“我想起你是谁了。”男生灿然一笑,“原来小岁岁呀。”
黎百岁惊讶得双眼微瞪,结巴道:“你、你是……?”
男生毫无征兆伸手掐住他的脸:“你肯定认不出来了,毕竟我以前是个小胖墩。倒是你五官一点都没变,要不然我还真认不出来。”
黎百岁本来还在挣扎,听到“小胖墩”忽然顿住了。他没几个朋友,过往在学校里习惯了独来独往,记忆里有个小胖墩同桌,只是小学还没毕业就转走了,又是当时唯一的朋友,他伤心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久远的记忆逐渐清晰,黎百岁带着惊喜和迟疑吐出三个字:“卢真绎?”
对方终于松开手,坐了回去翘起二郎腿,淡定地“嗯”了声。
“真的是你?!”黎百岁双眼睁大,眼瞳像是两颗柔亮的玻璃珠,“你变化可真大,而且还成了道士……”
卢真绎又拿出那张符,眯眼笑道:“你不也是?方便透露下师门吗?符力这么纯净,有这身本领不该籍籍无名,可我从来没听过玄门中有个叫黎百岁的画符高手。”
黎百岁抿唇,长睫微垂避开视线。卢真绎眉峰一抬,笑道:“看来很神秘嘛,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谢谢。”黎百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唔,我在申市的落脚点。今天见到你,突然想起转学后就没再回去过。”卢真绎似在回忆,“哪天一起回丹峰看看?”
“好呀,我初中开始一直在申市读书,也很久没回去了。”
对方提及过往,黎百岁对他重新生出一丝亲近感,说话也熟稔了些:“你当时转学转得挺突然的。才刚刚开学吧我记得,你说自己暑假到山里玩,认识了个姐姐,还说放假了要带我一起过去玩,结果没几天就转学了。”
“你说的那个姐姐啊,她被妖怪吃了,我受了刺激所以休学,后来就当了道士。”
卢真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曾经惨烈的遭遇,黎百岁的眼睛慢慢睁大,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方发出一声感叹,笑道:“长外表没怎么变,性格也还跟以前一样。”
他抬手撸了下黎百岁的后脑勺,黎百岁感到对方手指上的铜戒擦过自己的头皮,歪了下脑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铜戒应该是某种法器,散发着一股血腥肃杀的力量,他觉得不太舒服。
汽车很快驶到目的地,一栋绿木掩映下的红砖洋楼,正门挂着一面八卦镜,黎百岁忍不住看了两眼。
“小少爷,您吩咐的东西都已备好。”一名身穿鼠灰色长袍的老者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
黎百岁忍下心里的惊讶,不论是“小少爷”这个称呼,还是对方的举止衣着,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电视剧,但面前一幕又是如此自然。卢真绎接过老者身后年轻女人双手呈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黎百岁感觉她不是人类,不由对方盯着出神。
“看出来了?”卢真绎笑道,“她是卢家祖上留下来的傀儡。”
确实是傀儡炼化的人身……但是又有些不对劲,傀儡身上怎么会有草木之灵?黎百岁心中疑惑,却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家族秘术,于是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跟着卢真绎穿过走廊来到中庭,香炉供桌一应画符的材料都已备好。供桌上有个黑色的木盒,刻着古朴的花纹,黎百岁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好强大的符力。
卢真绎脸上已经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他深色郑重打开木盒的开关,示意黎百岁上前来看。
一张紫色的符。
黎百岁最近从白云观后面的古玩市场淘了几本有关道术符箓的书,了解了些基本常识,才知道符箓其实不止一种颜色,包含了金银紫蓝黄五类。
金色符箓威力最大,但世所罕见,连紫色的也不多。高级的符箓对画符之人和施符之人的法力都要求甚高,许多道士终其一生只能用黄色的符箓,强行使用高级的符箓,不但无法施展还可能遭到符力反噬。至于画符,更是难上加难。没多少道士能画成紫色的符箓,更别提金色和银色的了。
“这道符以我目前的法力驾驭不了,但你只要帮我画出它的黄符就可以了。”卢真绎盯着黎百岁,“能画吗?”
黎百岁仔细观察符文,并不复杂,却仿佛有某种引力,黎百岁不知不觉伸手将符取了出来,一股雷霆之威迎面扑来。刹那恍惚后,黎百岁稳定心神,对卢真绎道:“我试试看。”
卢真绎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小岁岁啊,我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
黎百岁手指微颤,这时他忽然察觉一丝异样,老者和那个傀儡侍女伏跪在中庭入口处,浑身颤抖不敢靠近,而卢真绎的脸色也变得分外苍白,像在咬牙承受着某种威压。
他视线转向木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将紫符放回木盒中,瞬间就听到老者松了一口气,傀儡侍女更是“砰”的一声瘫倒在地。
黎百岁紧张地蜷起了手指,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拿了出来……”
卢真绎脸上恢复了几分血气,笑道:“没事。我现在对你很放心了,你一定能画出来。”
黎百岁实在好奇,于是问:“这是什么符?”
卢真绎:“这是我偶然得来的元雷灭魔符,除世间一切邪魔妖秽,不过对付镇府路那只噬魂魔,黄符就够用了。”
“这样……”黎百岁点头,供桌上用镇纸压着一叠黄符,约莫十来张,他对卢真绎道,“我画符的时候不能有别的干扰,有人看着我很难集中注意力,所以……”
卢真绎神色不变,笑道:“我明白,不会有人进来,包括我。”
说着他便带着老者和侍女退出中庭。
黎百岁环顾一圈中庭,他在踏入庭院大门的一刻,就感到整座建筑灵炁充裕,门外的都市喧嚣与车水马龙之声仿佛被一层海绵吸收,庭院里的植被异常繁盛,叶片浓绿散发着饱满的光泽,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而他此刻所处的中庭,左阴右阳,中间的大水缸恰好位于日光与假山阴影交割之处,周身隐隐有股阵势,黎百岁推测整栋洋楼和庭院被布置了法阵,中庭正是画符的最佳位置。
他重新看向那张紫符,朱砂符文似有光华流动,黎百岁舔了下嘴唇,指尖在发热发麻,他拿起了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