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与河神》锋燃

3、第三章

　　【11】
　　河神不再以人形出现，王子没什么异常表现，只是依旧坐在河边，弹琴。

　　每一次的曲子又开始不一样，看来这三年他在封地学到了很多很多，那是河所不知道的生活。

　　他快要有妻子了。

　　他可以随意外出。

　　他不需要一条河做他的听众，也不用求着一条河为他寻找曲子。

　　河神自怨自艾，但它忍不住去听王子的琴声。

　　那毕竟是它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从小听到大的声音。

　　河神破罐破摔放弃治疗，他想，去你的爱情，我就听听琴，能怎么样？

　　于是它懒洋洋地浮出水面，被一把锄头砸了个正着。

　　河神懵逼了。

　　园丁也很懵，两个人面面相觑。

　　河神才发现王子已经离开了，失落之余开始履行职责：“不幸的人啊，你丢的是这把金锄头，还是这把银锄头呢？”

　　园丁：“……魔、魔鬼！水里的恶魔！啊啊啊啊！”

　　园丁跑了。

　　河神：……

　　难道这就是正常人面对神的正常反应？

　　可是明明王子初次见到它时，他是那么平静淡定。

　　【12】
　　王子出发去了邻国迎亲。

　　他只在宫里停留了三天，等着他的仆人侍卫从封地里追过来，好让他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显示对公主的看重。

　　河神悄悄跟着他，直到队伍走上一条河水流不到的路。

　　河神可以追过去，但它没有。

　　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看着他远去。

　　追过去也没有用，追上了……又要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河神想，果然，我对他不是爱情。

　　我不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回。

　　——因为那本就不属于我。

　　你说，爱情一旦品尝就会为之沉醉。

　　——可我现在只是心痛而已。

　　真是难受啊。

　　以后他不会只为我弹琴了。

　　【13】
　　河神懒懒散散，躺在河底醉生梦死。

　　神也是会醉的。真要想的话，喝水都醉。

　　河神成了神之后，手下养了好些小小河妖，为它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只盼着它能指点一二，让它们在成神之路上少绕弯子。

　　河神回忆自己当年做河妖的时候，河里空空荡荡冷清极了，没有谁来差使它，更何谈陪伴。

　　真要数来，除了初诞生没多久的孤寂无聊浑浑噩噩，之后大片大片，都是当初那个弹着琴的少年的影。

　　铺天盖地，染出玫瑰色的光芒。

　　它在这光芒之下跌跌撞撞努力追逐，咬着牙拼了命也要成神，好苦，可怪不了谁，也没谁知道。

　　河神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忽然有一小河妖十万火急扑过来，带来一个消息。

　　河神大人，您不是让我们盯紧那个王子，他一回来就告诉您吗？

　　他回来了哇！

　　河神翻了个身，哦，你做得很好，他带来的那个，嗯，公主漂亮吗？

　　小河妖：公主？

　　哪有公主？河神大人，那个王子回来的时候，他们一队人都穿着黑衣服，全是男人，没有女人啊！

　　河神惊坐而起。

　　黑衣服？

　　【14】
　　艾尔娜公主死了。

　　王子带去的人中有一名侍卫在拜见邻国国王和艾尔娜公主时暴起刺杀，艾尔娜公主挡在国王面前，受了致命的一剑。

　　邻国国王大怒。

　　对方好像终于看到了这个女儿，赐她封号和王室标志，封赏母妃，荫庇母族，甚至亲自出席葬礼，为她流了泪，赞扬她是最勇敢最美丽的公主。

　　当时在场的有三位王子八位公主，艾尔娜并不是离得最近的，但她一往无前地扑上来，无人阻挡。

　　王子差一点被扣在邻国回不来，他无条件接受了软禁和审问，即使待遇差到极点也毫不抱怨，只请求参加公主的葬礼。

　　王子说，我已经不奢求继续担任她的未婚夫，因为我无法否认我无知无觉地带着死神来见了她，但请给我亲吻她墓碑的机会。

　　他的坦率和卑微打动了国王，国王恩准了。

　　然后经过审问，那位侍卫的父亲正是邻国子民，有一个国王的叔叔赐下的姓氏。

　　两国之战变成了本国反叛，国王面子挂不住，王子善解人意主动请罪表示自己识人不清，并祈求国王给他为公主复仇的机会。

　　邻国国王面子保住了，大度地原谅并笑呵呵地送走了王子，毕竟国内再怎么乱也没有让一个外人插手的道理。

　　于是王子吩咐队伍里所有人换上黑衣，为公主哀悼，他自己从国王那里得到了公主的一枚银质纽扣，不伦不类地镶在了左胸口。

　　心脏的位置。

　　河神站在河里远远地望过去，那枚纽扣真是扎眼。

　　但它又卑劣地觉得欢喜。

　　那只是一颗纽扣罢了——他还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它可以默默等待，直到他彻底放下那个与他其实并没有一丝情谊的公主。

　　……这样想，好贱啊。

　　也好坏啊。

　　河神告诉自己，没关系，你没做错。你从头到尾没有插手过他们的交集，只是造化弄人，上天也要给你一次机会。你又不是公主，所以你不同情她没有什么不对，你也不会干涉她本来的未婚夫对她最后的怀恋，你就只是等着而已，你没做错。

　　“河。”

　　在河神自我安慰的时候，王子来到它面前，身后的队伍早已进宫复命，他眉眼沉沉，胸针上都缀着黑纱。

　　——他变得不一样了。河神呆呆地仰视他。

　　“河。”

　　王子唤着它，然后自言自语，“是王后呢——她想让我回不来，可她为什么要用这个方法。”

　　“艾尔娜是无辜的。”

　　河神听着，轻轻地问，你要复仇吗。

　　王子说，是。

　　河神说，我帮你。

　　王子笑了，带着点忧郁。

　　不用了，河。谢谢你的好意。

　　只是，我已经赢了。

　　河神问，你说什么。

　　王子很有耐心，我的意思是，当我的双脚踏在王都的土地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赢了。

　　河神说，啊？

　　【15】
　　王子真的赢了。

　　王后之所以要对他下手，是因为他已经成了唯一有资格担任王储的适龄王子。

　　争夺王太子之位的几大热门在王子远走的那三年里内斗激烈，受牵连者无数，彼此也元气大伤，三王子病逝，九王子身残，二王子被逐，五王子遭圈禁。

　　四王子被召回时拿到了王太子的诏令，只要他从邻国带回他的王妃也就是邻国的支持，就可以在两国国民的祝福下正式登基。

　　国王本来打算趁着预定的王储出访邻国时最后清一清朝廷和内宫，可惜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判断不足，反而给了王后下手的漏洞。

　　但王子成功回来了。

　　国王几天前死了。

　　王子登基做了国王，他邀请河神作为宾客出席。

　　王子一步一步向着最高处的王座走去，所有人都在仰望他，欢呼，赞颂，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王子忽略过。

　　河神眯着眼睛，凭借非人的目力，它看见王子的国王礼袍的左胸处，仍然镶着那颗纽扣。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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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快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