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归时》胖头鱼汤

20、荒唐的家宴

　　时喻出门接听律所助理小艾的电话，傅明晏下楼结账，并唤来服务员撤下了饭菜，换上果盘和清茶。

　　二人返回座位的时候，傅建华突然推过来一个带着铜锁的黄梨木盒子。

　　傅爷爷神色平静，目带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几个小辈都是一脸不解，唯独大伯母赵秀英反应激烈，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傅建华不管她的反应，看着傅明晏说：“明晏，这盒子是你母亲嫁来傅家的时候带的嫁妆，是你外公亲手做的，现在应该装着你母亲和父亲的遗物。”

　　傅明晏轻轻用手摸了摸盒子，眼里闪过痛色，时喻见状连忙握住他另一只手。

　　“钥匙呢？”傅爷爷突然开口问道。

　　傅建华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脸色变得通红。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瓜，稍加思索就把目光定在了赵秀英身上。

　　傅建华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咬牙冲着傅明晏跪了下来，嘴里说道：“明晏，大伯对不起你，也对不住你爸妈”。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想当着两个儿子和儿媳的面这样撕摊开一切，可他不能再对不起死去的弟弟弟媳。

　　因为他的软弱，纵容了妻子贪得无厌的性子，他也难辞其咎。

　　傅明晏原本正冷漠地看着强装镇定的赵秀英，想看看她怎么狡辩，他已经猜到以那女人的贪心爱财，必然不会放过他父母留下的东西。

　　傅建华突然跪地，让傅明晏吃惊不小，连忙过去边搀扶起他，边说：“大伯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这样让大哥和明奇脸往哪放？”

　　傅明辉的脸色也一下难看起来，他已经明白父亲这样自打脸面的原因了。

　　傅建华面露痛色，干瘦的脸上淌过两道泪痕，“明晏，你父母的遗物我会一样不少地给你找回来，你给大伯一点时间，大伯一定给你找回来……”

　　看着自己的亲大伯这样哀求自己，傅明晏心里也不好受。

　　小时候虽然大伯母不待见他，但大伯对他很疼爱，父母出事后，家里赔了对方很多钱，也是大伯背着大伯母拿了钱贴补他和爷爷，还让他好好读书别担心家里。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明辉，你带兰雪和明奇先回家去，我有话要单独问你爸妈。”

　　虽然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傅爷爷还是不想让小辈这么直白地看到自己父母做下的腌臜事。

　　“建华，我让你的儿子儿媳都回去了，你现在老实告诉我，那些东西都到哪去了？”

　　傅建华看了看赵秀英，低声说：“被秀英……被秀英卖掉了……”

　　“卖掉？我怎么不知道祐云有什么值钱的嫁妆，值得她巴巴地拿去卖掉？

　　秀英有多瞧不上祐云我一清二楚，说她扔了还差不多。”

　　傅建华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他闭着眼，声音沉痛：“爸，她不止卖掉了祐云留下的东西，还有……还有妈留给祐云的那对和田玉镯！”

　　“砰!”

　　傅老爷子手一抖，拿在手里的茶盏一下落在坚硬的桌面上，茶水溅了跪在地上的傅建华一脸。

　　“爷爷！”傅明晏着急地喊道。

　　傅老爷子颤抖着手，指着赵秀英和傅建华，嘴唇动了动，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傅明晏也没料到还有这样一个重磅炸弹，不过他不明白，大伯家里这几年并没有遇到什么大波折，为什么急着卖掉奶奶留下的东西？

　　她就算自己藏起来以后不还给他，傅老爷子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母亲已经去世，另一个儿媳还在，东西给谁都是他傅家的人。

　　“秀英，你就那么恨你婆婆吗？连她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也容不下？”

　　赵秀英从丈夫跪下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出声，此刻听到公公唤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不是这样的，我都是为了我的孩子，为了这个家，我有什么错！

　　是，我是卖了妈留给祐云的镯子，可我是为了自己吗？明辉毕业了，要安排工作，要娶老婆买房子，哪样不要钱？明奇还在读书，只靠建华那点死工资够干什么？

　　我也是傅家的儿媳妇，那镯子凭什么没有我的份？祐云两口子出事，自己一死百了，却拖累了我们家，建华偷偷贴补您和傅明晏，您以为我不知道？

　　我帮他们养儿子，这是他们欠我的，现在还给我不应该吗？”

　　傅明晏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应对，这一切都是他预想过的，但爷爷显然接受不了这突然的刺激。

　　时喻搀扶着老人坐下，又示意傅明晏拉起还瘫坐在地上的大伯，看她家傻男人仍是一言不发，只能自己越俎代庖。

　　“爷爷，大伯，还有大伯母，阿晏是傅家的小辈，不好说什么，我这个外人就多嘴代替他表个态，有冒犯到的地方，还请几位长辈见谅。

　　大伯母卖掉阿晏父母留下的遗物，到底是对傅奶奶和阿晏父母有怨气还是真的急需用钱迫不得已，这点已经没有什么追究的意义了。”

　　这话让赵秀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恨恨地看着时喻，不过时喻完全不在意。

　　她继续说道：“我们只想知道大伯母把东西卖去了哪，又卖给了谁？能不能找回就是我和阿晏的事了，尽人事，听天命，大伯也不用再挂心了。

　　至于大伯母卖了玉镯得到的那笔钱，就当做奶奶留给大哥和明奇的好了，我们家阿晏一分都不要。”

　　时喻说完，房间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傅建华面色潮红，尴尬交织着羞愧，又有种终于解脱的轻松。

　　“小喻和明晏都是好孩子，既然他们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你们两口子说清楚东西的去向，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再提起。”

　　赵秀英见事情已成定局，心里恨得不行，不过想到他们不再追究卖镯子的钱，自己没吃什么大亏也就不再闹腾。

　　时喻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记事本，撕下两页连着钢笔一起递到赵秀英面前。

　　笑着说道：“听大伯母刚才的话，镯子卖掉是大哥工作前那段时间，才过去没有几年，我相信以大伯母的好记性，一定把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对吧？”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秀英和时喻身上，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在纸上写下买了镯子的人的名字，还有她们交易的地方，那人的联系方式。

　　时喻拿起她递回的纸，目光玩味地看着上面的地址和人名，没说什么就叠起来夹进了记事本里。

　　这一场彻底撕破脸的家宴终于得以收场，傅明晏和傅建华搀扶着傅爷爷起身，时喻将空无一物的首饰盒子小心地收好，也起身拿起自己的大衣准备出门。

　　没防备被身后的赵秀英突然拉住了胳膊。

　　时喻转过身，莫名其妙地看着拉住她的人，说：“大伯母还有何指教？”

　　此刻的赵秀英没有了刚刚狰狞哭诉时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时喻的眼里都是嘲讽和鄙夷。

　　“我是看你长得漂亮，家世也不错的样子，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知道傅明晏以前是什么人么？”

　　时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内心觉得有点好笑，傅明晏是什么人，她绝对比面前这个虚伪贪婪的女人清楚一万倍。

　　不过她没有立马反驳，好整以暇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示意对方继续说。

　　赵秀英看她这样，以为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兴趣，语气不免有了两分得意。

　　“傅明晏大学的时候，在虞城那边差点杀了人，听说还是因为他那个女朋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坐牢，但也被学校开除了。”

　　说到这她还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看了时喻一眼。

　　“结果他那个女朋友抛下他自己出国去了，他就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跑回来。”

　　说得正欢的赵秀英没有注意到，面前的时喻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昨天傅明晏跟她提起这些的时候，她只顾着安抚他，竟忘了当年她的不辞而别和母亲的恶语相向，也是让他痛苦的根源之一。

　　时喻突然特别想抱抱他，抱抱七年前那个孤独无助的灵魂，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但我爱你，只是用错了方式。

　　“大伯母，”时喻突然打断了自说自话的赵秀英，“有件事一直忘了跟您说，我叫时喻，九年前跟傅明晏在C大相识，相爱，我，就是您口中抛下他自己出国去了的女、朋、友……”

　　时喻看着一脸震惊的赵秀英，心里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她从对方身边走过，走出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

　　语气真诚地建议：“大伯母以后还是心胸宽广一点的好，搞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哦，对了，您好像不太清楚我们时家是做什么的，不过也没关系，我看大嫂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您可以问问她。

　　以后要是大哥的工作出了岔子，你们也好知道是谁的功劳。

　　哦，对了，下次见面别忘了把盒子钥匙还回来。”

　　“你……你不要太过分！”

　　时喻懒得跟她继续浪费口舌，转身快步朝楼梯口走去。

　　刚转过弯就被一条手臂大力揽过腰，时喻闻到熟悉的味道，立马放下了警惕，身体也软软地靠向对方。